去问他的名字。会把这种事记在脑海里的人很明显地是傻瓜,而我,就算会因此被认为薄情,我也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在这种敏感的时刻,还特地去逼迫自己。
正因为如此,在之后的会议里,我尽可能地去想别的事情。虽然听到好几次死去的两人的姓名,可是我故意不去理会。
我在脑袋里重复回想了好几次今天舞会的舞步,特别是在最后遇到的,那只动作迅捷的黑猫。其实它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只是操纵舵的反应比一般人快了零点五秒——也就是说,他的判断很快,还有那没有丝毫多余的华丽动作,顺畅且平滑的舞步,非常有资格做我的舞伴。
“黑豹苏恺利J2从岸沼机下方升上来。他跟在岸沼机的后方不远处,接着突然半旋转,他这样往上飞,我本来在想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不过他接着就让机体失速,越过打算从后方攻击他的熊竹机,然后用有点前滚翻的姿势,从斜上方像是要覆盖熊竹机那样进行极近距离的攻击。”三矢说明的同时边用两手比划出机体的位置。
黑豹吗?的确,与其说是猫,黑豹更适合,我心想。
三矢的目光投向我这边。我发现我正注视着她,于是把视线移开,右手在会议桌下移动着,好像在找寻操纵杆。
两架染赤似乎都是被那架黑豹击坠的。三矢的口气非常冷静,可是她的血气的确正往脑部涌,而且那个时候她也去追击了黑豹。果然,像我这样设法停止思考才是明智的。
接下来换草薙说话,虽然我几乎都没认真听,但还是恍惚听出她似乎知道有关黑豹的事。黑豹的驾驶员以前驾驶别的机体,也同样在引擎盖上绘上黑豹的标志。涂黑引擎盖的确能够防止阳光反射,不论哪种机体都会这么做;只是,会涂成豹脸的飞机就很少了。虽然不敢说很肯定,不过八成是同一个驾驶员——草薙这么说。
可是,这种情报能有多少价值呢?如果可以像运动选手事先知道对手资料的话就另当别论,但是基本上,这是个败者只能默默离去的游戏,在输的那一刻,所得到的技术秘密都不可能充分活用了。
这次对战我击坠了两架敌机,土岐野一架——虽然是我先击中的。三矢也击落了一架,总共是四对二的压倒性胜利,可是即使如此,也没有人开口说些开心的事。
沉默持续。这种状况唯一的优点,就是能让会议早点结束。
“如果知道了些什么,要马上告诉我。”听到山极的这句结语,大家都默默地起身。
走到出口时,三矢从我旁边擦身奔下楼梯。她连在会议里都戴着帽子,我追着她的背影好一段时间。
“说句话也好啊。”不知何时跑到我身后的土岐野对我耳语。
“嗯?谁?”我回头。
“三矢女官长啊。嗯——怎么说呢,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我没感觉到她有那种态度。如果有两个同伴没能回来,任谁大概都会变得像她那样吧。我认为这是很正常的。
“没办法啊。”我喃喃自语。
下楼梯的时候,我又看到冲向穿廊的三矢,接着她飞奔跑进餐厅里。
“有派对耶。”我问:“要去看看吗?”
“没有酒的派对就像僵尸的庆生会。”土岐野嗤之以鼻,“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人类的小孩。”
“比僵尸更讨厌?”
“比僵尸的小孩还要讨厌。”
我想我也差不多。
我联想到草薙瑞季。就算是小孩,不过像她这样大到已经可以判断是非,那倒没关系。餐厅里现在应该有很多小孩在里面吧,想去看个究竟的心情,和尽可能不要去扯上关系的心情在我脑袋里呈五五拉锯。
“要出去吗?”走到穿廊时土岐野说:“去看看不认识的街道吧。”
我确认了一下没有人正坐在消防车和直升机上,然后点点头。
5
土岐野好像也邀请了筱田,不过他没来。
因为没有代步工具,所以我和土岐野就在基地前面的公车站等了二十分钟左右,终于搭上一辆小小的巴士。孩子们的派对好像已经结束了,有几对母子也搭上这班车。其他人大概都是自己开车来的吧,因为停车场停了好几辆车。牵着母亲的手的小孩们,一直盯着坐在最后排座位的我们两人看,大概是因为我们还穿着飞行上衣的关系。巴士的引擎情况好像很糟,车身一边卡哒卡哒地震动,一边辛苦缓慢地爬坡。道路变成下坡后没多久,巴士停了下来,大部分的小孩都在这里下车,这附近大概有很多住宅吧。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半山腰,虽然已经在山的另一边,可是还是离基地很近,不能说是多安全的地区,或许住的都是和我们公司有关系的家庭吧,一定是这样。
下一站也有很多人下车。最后,除了我们以外,车上只剩下五名乘客。现在大约是晚上七点多一点,车子会那么空,八成是因为这辆开往街上的巴士和大家的通勤方向不同吧。可是就算靠近市街,也没看到什么热闹的地方,只有大马路中央的电车轨道让我觉得有点稀奇。巴士走了一段路,只看到眼前有市营的轨道电车闪烁着灯光。
土岐野站起来走到司机那边,好像问了些什么。
“我们下一站下车吧。”他回来坐在我身边时这么说。
我们在下一站下车,这里是保龄球馆前面。我四处张望,好像没有可以给人吃饭的地方。面向马路的店面早就拉下铁卷门,也没看见有人走在路上。
“太早了吧,这种时候就关门。”
“因为他们是规矩的店。”
“应该带个熟悉这里的人来的。”土岐野低语。可是基地里的同伴,今晚应该都没有心情外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