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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都是人类吧?”
“我不喜欢那种说法。”我立刻回答,然后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感觉离她远去。
“生气啦?”她微笑。
“你不是醉了吗?”我睁开眼反问草薙。
不行,现在根本无法思考。脑袋不能想任何事情。醉了的人是我。
可是……我不认为我说错了什么。
“我啊,”草薙换上温柔的表情,我从未看过她这副表情,所以这可能是幻觉,“活的比你久,所以稍微了解,就连刚刚讲的事情我都可以模拟出来,因为我有能够思考这种事的头脑。所以,寂寞啦、悲伤啦、虚无啦……”她慢慢地摇头,“这类的感情我完全没有,一丁点也没有,非常冷静,整颗心冷冰冰的。”她死盯着我,嘴角微微一笑。“但死亡的念头不是冲动,嗯——也不是可以扔掉不管的东西。”她双手撑着脸颊,托着下巴,“人类对自己的人生啊命运的,多多少少都会想要去干涉看看。这种念头每月都会有,这就是‘一般’,懂吗?‘一般’!我们是什么?人类?不是吗?会去思考自己的死法也是‘一般’,你不觉得吗?”
“我不懂。”我摇头,“你是在说命运吗?”
“人类上了年纪就会死去,这种自然地流逝任谁也无法改变,这就是命运。”她眯起眼睛。
“是这样没错。”我用鼻子重重呼气。
“我们没有。”
“没有?”
“对,我们没有命运。”
“所以?”
“所以。你不会时常有想死的念头吗?”
“不论想不想死,终究会在某天死去啊。”
“所以你才开飞机?”
“就算不开飞机,会死的时候还是会死啊。”
“你想死吗?”
“不……”
我一只手伸进口袋找香烟,脑袋像是触电一样麻痹,想要马上躺下来。呼吸有点困难,身体很热,可是却又没有出汗。身体某处的平衡崩溃了。
店员走过来问:
“您不喜欢吗?”
“什么?”我反问。不都已经决定好菜色了吗?
人生啊命运的,就算不喜欢也没办法啊。
“虽然很好吃,可是我们已经饱了。”草薙这么回答,我也推开盘子。对方又问我们要什么样的点心,我们两人都只要咖啡。
我注视草薙,她把剩下的酒都倒进杯子里,一饮而尽。接着她盯着我,低声说:
“我啊,很想死,就算是今晚也行。唉,如果我拜托你,你会杀了我吗?”
7
结果,我们在那家餐厅里坐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离开餐厅时,已经是差几分钟就要十点了,街道像深夜一样寂静。我和草薙走在黑暗的巷道里,抵达面向大马路的保龄球场之前,碰到三个男人坐在路边,散发出让人讨厌的气息。他们好像朝我们说了什么。
我本来打算无视他们的存在,可是草薙却笑了,一只手伸进外套的内侧。我注意到这点,慌慌张张地拉住她的手腕。
可能有人丢石头吧,因为有东西击中柏油或附近墙壁的声音。我拉着草薙的手急忙走向停车场。一看后面,那三个男人已经站起来面向我们,但好像没有要追赶,得救了,我想。
“干嘛啦?”草薙甩开我的手,用低沉的声音吼着。
“你里边的口袋装了什么?”我问。
“你不会确认看看啊。”她说着,又再度格格笑起来。
我没有确认,其实也没有查看的必要,因为我看得见她外套里面的手枪枪套形状。可是我无法判断她是要把枪拿出来,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吸烟。这点恐怕她自己也不确定吧。
而且,对啊……
为什么我非得救她呢?
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一点。
眼前像是突然出现巨大的障碍物遮住了视线,莫名其妙地,我突然就得很恶心。我看不见四周,就像漂浮在云中一样不安。
我好像醉了。
我们谁没醉——交换这样的对话后,我坐进驾驶座,草薙慢吞吞地走进副驾驶座而且没把门关好。
“门没关好。”我边发动引擎边提醒她。
草薙再度打开门,用力地关上。明明不用这么使劲,可是她却好像灌注了全身的力道去关这扇门。当然,门很正常地上锁,她则是顺着关门的力道倒向驾驶座。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她一只手绕到我的头后方,另一只手腕伸向我的肩头,抓住我的肩膀,把身体挪靠到我身上。
我沉默不语。
她把自己的嘴唇压到我嘴上,足足两秒。
然后唇上的力道稍减,她的脸往后拉开,直到整张脸可以进入我的视线范围内,接着眯着眼睛,嘴巴像鱼钩上的诱饵那样嘟起,笑了。
“怎样?要杀我吗?”那张嘴开口说。
我默默地转动钥匙。
“不然我们永远都会这样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