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天空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是飞机!
“啊,是土岐野!”最先发现的是我。我的视力很好,所以先草薙一步看出来。
“果然跑去闲晃了。”草薙也侧头观看,“你知道前面那家店吗?”
“知道,你是说那家有得来速的餐厅吧?”
“没错……那边的马路又直又宽,而且车子又少。”
原来是在那里着陆的啊。
土岐野的机翼左右振动,飞过我们上头。他应该知道这辆车是草薙的吧。
“可如果有车子冲出来,会很危险耶。”
“那当然。原则上这种行为是禁止的。”
“不过,这次应该是紧急状态。”
“嗯……他大概想喝杯咖啡吧。”
对啊,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也来试试看好了,我偷偷地想。不过万一弄弯机脚,那就毁了。普通的道路其实是非常凹凸不平的,而且也有人孔盖这类障碍物。散香的起落架并不坚固,悬架能承受的冲击力道很小,轮胎也很小,不适合跑在没有铺设柏油的马路上。
我偷觑着正在开车的草薙的侧脸。她一脸专注面向前方,怎么说呢,看起来好像在微笑。不管怎样,土岐野平安无事让我松了一口气。现在还不到四点,而回目的地单程大概要花两个小时左右吧。我倒回座位上伸展双腿,低沉的引擎声在身后作响。
我思考着该说些什么话题好,可是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好说的。若是问对方的过去,那是很失礼的;然而就算话题是关于现在的生活,也可以说是侵犯到了他人的隐私。我拼命地想工作上有没有适合拿来当话题的事,可是能说的都已经说过了。
前任驾驶员栗田仁朗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他现在在做什么?是活着呢还是死了?如果死了的话是为何而死的?还有这些都跟我无关吗?这样的疑问不断地浮现在我的脑海,可是却无法化作言语问出口。
不过……为什么我会这么想知道这些事呢?
只是单纯想解闷罢了……一定是这样。
工作、女人、朋友、生活、飞机、引擎,活着时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解闷。
人类直到死亡之前,只能忍耐。
无论如何都无法忍耐的人,就只能放弃等死。
这一点,大人和小孩一定都是一样的。
我认为是一样的……吧。
当然,这只是我以为……
当我被问到为何要开战斗机时,我曾回答:“因为无聊。”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发问的是我的上司,他很讨厌我。他是大人,生长在不知战争为何物的年代;我们小孩子的心情,大人是绝对无法理解的——也不可能被他们理解,而且离所谓的理解还太遥远。
该怎么说呢,我们讨厌被理解。所以,想要理解我们,就是不理解我们的证据。
不过……那是为了要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活着。
对,只是一种感觉。不是吗?
飞行员手册上曾写着这么一句格言:“寻找生存的价值。”
如果找不到,就会觉得无聊。也就是说,为了排遣无聊,所以才找到了生存的价值。
结果,从前到现在,什么都没改变。游玩、工作和读书,对我来说都一样。
平平淡淡过日子的我们,非常了解这点。
我还是个孩子,经常用右手杀人。相对地,某个人的右手也会杀了我吧。
但在被杀害之前,为了不要无聊,我继续活下去。
以孩子的模样,继续生活下去……
“草薙小姐,你是何时被派到这个基地的?”我问。
“真是失礼的问题。”她说,脸依旧面向前方。
“为什么?”
“嗯……为什么呢?”她只是微笑。
我听过一个玩笑话,内容是不要问女性她们的年龄。为什么呢?虽然我无法理解,不过很好笑不是吗?
途中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引擎的声音微微升高。草薙还是不说话,看起来好像在享受开车的乐趣。还好我也不讨厌静默,我往旁边看,欣赏窗外流动的风景。和飞机不同的是,车窗外的风景会在瞬间消失到后方去。我只要一靠近前方的车,右手就会无意识地动了起来,连我自己都很吃惊,觉得可笑。草薙频频变换车道,不断地超越许多车辆。我完全可以想象,她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一定也是像这样不断地追逐超越吧。
我们从高速公路换到前往海边避暑圣地的付费道路,途中有一段路的左手边是海洋,前方是个突出海面的半岛,正下方是黑漆漆的岩石区。而道路的另一边是用水泥固定的斜坡,马路跟着缓缓上升。
半路中我们偏进靠山的小径,在插着“非关系者禁止进入”的告示板前左转,前进数百公尺后抵达了一扇大门。大门口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卫,这里是企业公司的观测站。草薙向警卫出示名片后,就驱车进入左右敞开的大门内。
道路两旁都是悬崖。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来到一处高地,那里又两门高射炮设置在地面的洞穴里,并用绿色的网子遮掩起来。散发无线电波的天线连接在两座简便的铁塔上,有个像是临时搭建的木造小屋孤单的拧立在铁塔下方,墙壁上漆着慢慢的白色油漆,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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