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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岐野没有回答,搂着久须美走上楼去了。
“要喝什么吗?”富子站在我身边。
“没有酒精的饮料就可以。”我回答。
“是指果汁之类的吗?”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很惊讶,“你喜欢那种?”
“蔬菜以外的。”
“蔬菜?”富子露出白亮的牙齿笑了。她举起一只手作势要我等等,然后就走进黑暗深处。
在二楼的三个女人之一这时似乎对留在大厅的我说了什么,可是非常遗憾,我们彼此的语言不通,一定是因为她被我击落的关系吧。旁边的女人两只手肘依靠在栏杆上,用两只手掌托着脸颊;另一个女人下楼到一半就坐在阶梯上盘起双腿,或许是要让我看得见她新买的长统袜吧,可惜,我对长统袜的功用一点概念都没有。
“水素呢?”坐在阶梯上的女人问。
因为烟灰桶正好就在那边,我靠近楼梯弹了弹烟灰。然后看了阶梯上的女人一眼。
“水素是谁?”我问。女人笑而不答。
是指草薙水素吧?我不认识其他叫水素的人。想起今早第一次看见她的办公桌,摆设简直就像航空母舰内部一样正确无误。如此井然有序的办公桌是非常稀有的吧。
富子回来了,一只手里还拿着装有红色液体的玻璃杯。
“番茄汁?抱歉我对番茄很感冒。”
“不是,这是桔子汁。”
“桔子汁?”
虽然我很惊讶,可是小心翼翼地啜饮后,发现还真的是桔子汁的味道。坐在楼梯上的女人笑了。
“你怕番茄?”富子带着趣味歪着头。
“番茄是蔬菜。”我回答。
富子转过身去背对我,打算上楼。她对坐在阶梯上的女人说:“你挡到我了。”
她回过头来看我,于是我跟上她。退到阶梯墙边的女人对通过的我说:“请多指教……男孩。”
7
“你会来到这里,意味着仁朗死了。”富子坐在床上,这么说。
“这个嘛……”我说:“我完全不认识那个叫仁朗的男人。”
“仁朗来这儿的第一天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来这里多久?”我穿上衬衫,点燃久违的香烟,走向窗户边抬眼看着天空,那就是外头的景色中我最喜欢的部分。
“大约半年。”
被工字型的建筑物围绕的中庭也使用投光照明,地面看起来好像铺满了白沙,描绘出特异的圆形,还放置着现代造形的石灯笼。中庭的对面是竹林,我不知道那片竹林延伸到何处,可是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吧。
“要喝什么?”
“可以的话,咖啡就好了。”
“可以啊,这种程度的饮料当然有。”富子从床上站起来,走向衣柜。
“土岐野来这里已经多久了?”我问。
“大约一年左右吧。”富子看都没看我就回答我的问题。
“你在这里多久了呢?”
富子慢慢地回过头来,咬着嘴唇微笑。
“你?对我的事情感兴趣?真可笑……”
“会吗?”我带着认真的表情歪着头,“我以为这里就只有你和我。”
“对我来说……”富子微笑,然后面向我,“你就像个小孩子。”
我再次眺望窗外。天空非常晴朗,星星十分鲜明,简直就像是云的上头还有另一片天空。
“生气了?”富子嗫嗫地问。
我回头看她,她正用严肃的表情注视着我。
“为什么?”我反问。
“因为我说你像个小孩子……所以你生气了?”
“我是小孩子啊。”我说着微笑起来。
正因为是专业的飞行员,所以被这样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是大人做不来的事业。也许她以为我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吧,或者可能是死去的仁朗曾因此生气过?总之,我所理解的情况是,她认为我应该会生气,可是我却没有。
换个方式说,成为大人的同时等于舍弃了孩子气的自己;而如果大人轻视我们这样的小孩子,一定是因为秉持这种机械式理论的关系。
可是所谓成为大人,也就是变老,不就是从人生的高峰上下来,靠近死亡的深渊?
怎么说呢……
人类真的害怕死亡吗?
我始终对此保持着疑惑。我看着我的双亲,身边的大人和老人,然后思考这个问题,人类真的害怕死亡吗?他们只是胆怯地活着吗?可是我怎么都看不出来呢?
普通的大人对我们这些不被期待却又活着的“孩子”是怎么想的呢?是用什么样的眼光在看待我们呢?虽说是工作,但他们将那些因战争而死去的“孩子”,摆放在他们人生的什么位置?而又试图阻止什么呢?
保持孩子的模样死去,和成为大人然后死去,这两者哪里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