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还有课,”坐下后,他也没有寒暄就说,“那之前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
“在您百忙之中打扰您,真对不起!”
我为什么这么低姿态?自己都对自己的低三下四感到不满。
“您没去参加葬礼呀!”
“没抽出时间。”
简直是无所适从。看来内藤是想摘掉任何关于妈妈话题的萌芽。我头脑中浮现出的是他一个一个搬掉我想往上攀登小的梯子的光景。
服务员送来了咖啡。他把一袋棒状白糖全都放进了杯子,”用塑料小勺搅拌后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
“要有一个能喝到再好一点咖啡的店就好了,”说着往我的杯子扫了一眼,“遗憾的是这附近没有让人中意的咖啡店。”
“您是在办英语学校吗?”
“到前几年一直在一个外资的小企业里干活。从那辞职后就开办了。这年头,再就业很困难呀!说是辞职,实际上等于是被解雇。就是现在流行的企业重组。”说到这里,他好像是感到说得太多了,突然就闭上了嘴。
“您太太上班吗?”
内藤的表情立刻警惕起来。
“我在教孩子们钢琴,”为了改变话题,我接着往下说,“这附近就有一个孩子在学。”
“是钢琴哪?”他恢复平静后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眼睛看着外边的道路,“我也在和内人商量是不是让我们孩子学学钢琴呢……”
我眼前浮现出一个脚上带着矫正具的男孩子,和搀着他手的内藤背影。
“几岁了?”
“明年就可以上小学了。上了岁数后才有的孩子呀!”他有点儿内疚地说。
“男孩子吗?”
“你怎么知道?”
“不知为什么,我有这种感觉。”
“是的,是男孩子。”
“一个吗?”
总是进入不了正题。话题一涉及妈妈,他马上就表现出拒绝的态度。看来只好暂时在孩子和钢琴的话题周边徘徊了。还有时间。至少我有。他傍晚要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应该没问题。
“你有几个兄弟姐妹?”内藤突然问我。
“就我一个。”我爽快地回答。但是之后就没话了。“那…...什么……?”
“不……”他暧昧地说。看来要沉默下去了。这时,他有些顾虑地说:“独生子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
“很孤单寂寞吧?”
“怎么说呢?没有办法比较。内藤先生您呢?”
“我是三兄弟中间的一个,所以不了解独生子的心情。”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家的看来是要成为独生子了。本来还想再要一个,可是这个孩子就是上了岁数之后才生的。内人虽然比我年轻,但生孩子的时候已经不年轻了。”
“并没有那么感到孤单寂寞。”我心情出奇的开朗,说道,“也没想过有兄弟就好。因为从小就自己一个人受宠爱,反倒觉得一个人真好。也正因为如此,相应的就长成了一个任性的人。但是,妈妈去世后,还是感到这种时候,要是有个哥哥弟弟或者姐姐妹妹就好了。”
“可能是吧!”
“我真的不清楚。”
内藤抬起头来,满脸疑惑。
“即使有兄弟姐妹,失去了父母也会寂寞的呀!”
他慢慢地垂下了目光,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咖啡壶。我感到是可以提出妈妈话题的时候了。
“您和我妈妈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一本正经地问道。
内藤还是盯着桌子看。一会儿,端起了自己的杯子,木然地喝了一口咖啡。
“很早以前……”他开口了之后,仿佛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就闭上了嘴。难堪的空场。我都要绝望了。这时他准备好了回答,“在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
“你们是同一所大学的吗?”
“你妈妈比我低两级。”
他呆呆地望着窗外。可能是在回忆和妈妈邂逅时的情景吧!那里有我和爸爸都不了解的一位女性。
“妈妈的相册里有您的照片,”我毅然决然地对他说,“是学生时代的照片。”
他没有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我顺着他的视线也把目光转向窗外。刚才光线还很明亮,现在已经有些暗淡了,树阴下的阴影也相应不那么明显了。
“这一带20年前还都是农田,”他好不容易才开了口。“这家店和超市都是。道路旁边有水渠,孩子们还在里面捉鲫鱼和龙虾哪!人和景致都变了。我们两个人看到的景致,到哪里都看不到了。那个人不在了。现在她的女儿坐在了我的面前。”他抬起头来,眯缝着眼睛看着我。“和那时候的她年龄相仿……真是不可思议:我觉得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循环。”
内藤在椅子上挺直了腰板,盯着自己重叠放在桌子上的双手,店内的有线广播里传出一个男孩子唱的非常生硬的恋爱歌曲。我等待着他的下文。过了一会儿,他像倒满的杯中之水终于失去了表面张力溢出来一样,又开始说了下去:
“你妈妈上大学四年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