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人最后一顿吃的也是寿司,是在岛上的俱乐部会所,上了好多生鱼片,吃不了,我们就请厨师把剩下的都捏成了寿司。”
“是吗?”爸爸目不斜视地简短回应了一句。
吃到最后,我们两人都笑了:光是鱼片,吃不下去的时候,捏成寿司就能吃下去,真是不可思议。第二天早晨,在第一次潜水中妈妈就溺水了。我想:大概水深不到10米。我们总是选择不太深的地方潜水。一般都是不到l0米深的珊瑚礁。不管潜水多么深,也几乎没有超过重15~20米。
“妈妈怎么就溺水了呢?”喝完啤酒后一个人在喝日本酒的爸爸就像是突然想到似的问道。
因为自动呼吸器失灵,氧气耗尽……我本想重复过去说过多次的解释,但我没有。
“一定是在海底看到了什么。”
爸爸惊讶地回过头来。
“或许是过去的情人。”
一下子很尴尬。很快爸爸愉快地附和道:
“对。她在黑暗的海底应该有一个有鳃有鳍的情人,”他开玩笑地说,“那样的话你妈妈还能不溺水吗!”
我正想插话,这时店里进来了几个和爸爸年龄相仿的客人,都穿着做工很好的西装。领带的情调也不错。他们之中有个人和厨师打着招呼,看起来是个老顾客。他们坐在了柜台边,和我们之间隔了一个座位。
“认识一个叫内藤的人吗?”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说是妈妈过去的朋友,”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爸爸的表情,“前几天到医院来看过妈妈。”
“是个男的吧!”
“哎。”
他好像是再一次地在确认自己的记忆。
“还是没有印象。”
我还是没能说出是我让他探视了妈妈。在爸爸面前说到那个男人,总觉得像是干了什么不老实的事情。
我们隔了好久才又继续说话。就像是在选择浅滩渡河一样,重复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这时,爸爸就好像是偶然想起了似的说道,“这么说,”他又扯起刚才的话题,“曾经听你妈妈说过,她结婚前和一个人有过来往。好像说是大学里的学长。好像那个男的就叫内藤……”他一边说一边盯着我,“就是他来看你妈妈了吧!”
“搞不清楚。”我不由得把目光挪到别处。
听爸爸讲妈妈恋人的事,我感到有点意外。如果妈妈没出事,恐怕不会谈这样的事情。可能是妈妈即将死亡才使爸爸变得宽容了吧!抑或是死亡所具有的本质的力量才使我们想弄清真相吧。
“不管怎么说,都是30年前的事情了,”爸爸说到,就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如果真是那个人心里惦记着妈妈而来探望,真想当面说一声谢谢。”
我一个接一个吃着捏好的寿司,爸爸一直在喝酒,他面前已经摆满了没有动过的寿司。
“你拿一点过去吧!”爸爸说。
“我已经吃饱了,”我一边给爸爸斟酒一边说,“你多喝一点儿吧,司机没喝酒,不会有事的。”
“啊,是呀。”
爸爸又要了一壶酒。女招待拿来了酒壶后,爸爸让我也喝一点。我拒绝了。大概想到我是在担心开车,他便说今天晚上把车放在这里,坐出租车回去吧!我知道他想和我一起喝酒。但是我不想喝醉,现在我不想和爸爸有同样的心情。一一不知为什么,我当时的心情对爸爸也许有些残酷。
旁边的男人们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论着工作上的事情。一位厨师给他们切着活对虾。案板上对虾凄惨地摇动着尾巴。
“对不起,”我把目光从料理台上移开,“只因为是我叫妈妈去的……”
“不要那样想,”爸爸沉稳而又坚决地说,“妈妈一直是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人有一天总要死的。她还是值得让人羡慕的。”
战战兢兢地一看,对虾已经被处理完毕,和其他鱼一起盛在了一个盘子里。我瞧了一会儿,对虾尾巴已经不动了。
4
在学生时代并没有特别想过要弹钢琴谋生。当然也没有积极地想过要当一名女职员。爸爸妈妈希望我回家乡。因此就在接受公司就职考试的同时,我还接受了一家大型钢琴厂家的考试。当时就业非常困难,女大学毕业生很难被企业录用。大部分公司没要我,最终被录用当了一名钢琴教师。于是我住在父母家里,开始教孩子们弹钢琴。
一周只有一个上午教家庭主妇,其他都是下午以后的工作。周一和周二是幼儿园的课,从下午2点到7点。小学生和中学生个人指导课,第一节课从3点半开始,以后每一个小时转一个学生家。妈妈没出事的时候,她负责做饭,所以即使晚上上课到9点多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情况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就要尽量地把傍晚之后的时间空下来了。于是就把情况和学生的家长们作了说明,暂时把晚上的练习挪到了周六的下午和星期天。
那一天是个星期六,下午1点起教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女学生小奏鸣曲。后一个课时从3点开始,本想在茶馆看一个小时的书,回到车上的时候,想起了插在仪表盘上的名片。一看地址,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离那儿比之前预想还要近的地方。我也没有过多地考虑,就直接驱车前往内藤家。并不打算与他见面,只是想知道他住的地方以及他过着怎样的生活。
寻找停车场费了点儿周折。我不想使用收费停车场,那样的话,就好像我是特意要去拜访他似的。因此,我把车停在了超市的停车场,进超市买了观赏植物的液体肥料和5盒一组的面巾纸。把东西放到车上后,就徒步走出了停车场。周围是没有什么特色的住宅区,好像是教师和工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