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中餐。
吃完炒饭,给波佐间做了个速食西红柿汤。我脱去登山鞋,揉搓变硬的脚趾。
“何苦这么胡来呢?”我尽量以随便的语气问。
“何苦呢……”他事不关己似的应道。
我默默等他说下去。
“你约我爬山的时候,我就心想,对了,爬山!”波佐间闭起眼睛,似乎在清理茫无头绪的记忆,“休一个星期假,像学生时代那样爬爬山,沿着山梁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山头……在单纯的爬山当中找出错综复杂人生的方向性一一我这把年纪的人竟然像愣头小伙子似的想人非非。于是忙里偷闲跑去野外用品店。用具发展很快,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晚上回到家,喝着酒摊开地图,任凭思绪跑到山上,就像铁道旅行爱好者看着列车时刻表品尝旅行快乐,恍惚到了山中。”他蓦然回神似的睁开眼睛。“可是,实际上不可能休假一个星期,两天都困难。当然,如果一意孤行也不是就不可能一一改变会议日期,拒绝会见客人,为此必须履行那才叫烦不胜烦的手续。身边那伙人肯定这个那个说三道四,什么这种要紧时候登什么山啦等等。最后非叫我带上手机,以便完全掌握我的行动。那伙人完全可能打电话到山小屋谈工作。”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只能秘密行动啊!”
“起码该告诉太太的吧?”
“信是留下了……”
“啊,可是……”
“不错,那封信是要让她担心。”波佐间回避争论似的承认。
“这点,的确觉得抱歉。”
“哪怕跟我说一声也好。”我不无抱怨地深问一句。
“说得对。”他老实认账,以不含感情的语声继续下文,“反正想谁都不告诉就出门来着,莫名其妙地耍起了性子。打定主意谁也不告诉,回来后也不跟任何人说去哪里干了什么。连自己都觉得孩子气,也只能说是孩子气。”
他似乎想以自嘲搪塞过去,就此结束交谈。
“话虽这么说,可你不是预定星期六下午下山、傍晚回家的么?”我咬住不放。
“问题就在这里,”他再次换上事不关己的口吻,“昨天……不,在那以前吧。今天星期几?”
“星期一。”
“星期四、星期六……那么,是前天。在山上时间够长的了!”他如梦初醒地讶然说道,“那天早上离开山庄的时候,忽然想登黑头岳。”
“又是胡来!”
“说的不错,是胡来,异想天开。不过,也不是上山前没有想过。”
“想登黑头岳?”
“还没登过黑头岳嘛!”他似乎蛮有正当理由,“从顶峰往下看会是怎样的光景呢,边看地图边如此这般想像个没完。所以忽然想到这个,心想既然到了这里,哪有不登之理呢!”
“登山是个危险活计,那么突发奇想,可是不好办的哟!”
“千真万确。”他有口无心地附和道。以为他会哭,结果语气意外恳切,“觉得站在峰顶把自己走来的山梁路尽收眼底,会发现什么变化。说变化也好,反正有可能让什么告一段落,定下往后何去何从的决心。”
“可是没登。”
“到底明白那是不可能的,雪相当不少。那个程度的判断能力,我也还是有的。”
“遇见留胡子的小个子了吧?”
“遇上了……对了,原来是他记得我的!”
“他说劝你不要登黑头岳。”
“那不准确,是我以自己的判断打消主意的。这倒不是自我炫耀,毕竟食物也剩得不多了。”
“反正离开避难小屋对吧?”
“嗯,昨天……不,前天中午。”
我在脑袋里核对日期。前天是星期六,那么同在山庄见的那个人的话相吻合。
“没有直接返回山庄的打算?”
“当然有返回的打算,你叫我往哪去呢?”
“那是该我来问的。”
“啊,倒是。”
波佐间唱和似的附和着,而后做出令人诧异的愁苦脸色。
“目不斜视地笔直走到中途。好天气,雪没下雾没起。时间上当天下午是有困难,但如果山庄能让我再住一晚,第二天即使慢慢下山也能在傍晚回到家里。本想从山庄给老婆打个电话的。回家是比预定晚一天,但毕竟是星期日,并没给谁添麻烦。前方山梁线清楚连在一起,哪里也没有岔路,想迷路也迷不了,简直就是我的人生。”
大概对这种带有演戏意味的说法厌恶起来,波佐间忽然打住。我等待他说下去。他果真又说了起来,就像一度停止的车轮重新启动。
“感觉上就好像看见了走在前面的自己的背影。从山庄开始走到另一条山梁,然后直线下山,返回市里,把想问这问那的老婆哄住,第二天去公司若无其事地处理工作,一切照常,无非把以前走过的路规规矩矩照样走下去罢了,也觉得那样未尝不可。说到底,过去我亦步亦趋地走过了自己从一降生时即已定下的道路,以后也将继续走下去……如此思来想去时间里,觉得眼前连绵起伏的山梁可憎起来,虽然山没有罪过……”波佐间把比语气远为抑郁的眼睛游移地投往树林方向,“在山梁路旁边看见了一座石标。”他继续道。
“石标我也看见了。”
他轻轻点头:“不知道谁为了什么堆的,也许曾有过遇难者。我以为是道祖神①向导什么的。扫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