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精神,尤其眼睛那里积满了疲惫,使得她的相貌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

  “把我传给波佐间的路线图带来了。”为进入主题,我把用手画在A4复印纸上的图纸摊开在茶几上,“他离开家是昨天早晨吧?”

  “六点钟醒来时已经不在了,那之前就……”

  “那就是说他大概上午就开始登山了,偏午时分应该到达山庄。”

  “那个山庄也能吃饭的吗?”

  “饭能吃,酒也能喝,像民家旅馆似的。帐篷和睡袋自不用说,食物和餐具也不用带,当天去当天赶回那样的装备就可以出发。附近也有镇办登山小屋,但因为他好久没登山了,所以设计的是尽可能减轻行李的轻松线路。”

  “第二天呢?”

  “到山毛榉坡路那里就折回,沿山梁走,绕过峰顶到避难小屋全是平路。从那里顺山梁下来就是林阴道,穿过村落就是汽车站。线路所花时间设定为五六个小时,下午稍早些时候就可以下到山麓。”

  “那就是今天的情况了?”

  我点头看钟,已过四点半。城里倒也罢了,山上差不多该黑了。到了这个时间仍没到达能够打电话的地点,恐怕还是认为有什么事才对。

  “下山路上有可能发生什么麻烦。”我第一次说出这一可能性。

  “所说的麻烦……”夫人不失时机地追问。

  “迷路耽误下山时间是常有的事。”为了让动摇的对方安下心来,我姑且道出比较乐观的估计,“迷路,卷入雾中……不管怎样,他毕竟是有登山经验的,用不着过于担心。说不定今天夜里一晃儿回来的。”

  “但愿回来……”

  “再等一些时间可好?”

  “一些时间?”

  “是啊,”我综合考虑波佐间的装备,“今天一夜。如果还没有联系,就要考虑报警了。”

  “申请搜索?”犹豫片刻,夫人战战兢兢地问。

  “啊,为慎重起见。”

  “申请之后会怎么样呢?”

  “搜索申请书交给当地警察,”我以事务性语气解释说,“警察首先确认是否属实。想必从登山者和登山小屋那里收集情报,调查山上有没有意外情况。遇难者肯定留下蛛丝马迹。此外还要参考气象数据综合考虑种种情况一一会不会被卷入云雾啦、会不会冻得动弹不得啦等等。如果遇难可能性增大,就要委托当地山岳协会等组织救援队。”

  “不是那样的场合呢?”

  “难以认为是遇难的场合?”

  “嗯。”

  我略一迟疑,回答说:“势必沿自杀和失踪这条线追索下去。要看有没有促使那么做的缘由,如负债、病痛、裁员……若是年轻人,失恋也在考虑范围之内。不过就波佐间来说,这一可能性可以抛开的吧?”

  或许因为我这玩笑不够慎重,夫人表情僵硬地缄口不语,只管注视手画的路线图。滞重的时间缓缓流淌。

  “说一说怎样?”我倒忍耐不住了,“我一直想得很乐观,但到这个时候也不往家里打个电话是不正常的。如果有什么觉得蹊跷的情况,您不妨说……”

  “对不起。”她打断我似的说。

  我一声不响地看着对方。看得出她很犹豫。估计她有她的心理纠葛。

  我决定再跨进一步:“虽说是好爬的山,但毕竟这个季节。如果有放心不下的地方,最好早想办法。”

  夫人还是显得犹豫不决,眼睛向下看着。阳台上的阳光已开始黯淡。我耐住性子等待。

  她终于扬起脸,说:“我想丈夫不会仅仅因为想放放风而上山去的。”

  “就是说有其他原因?”

  “我已经什么都不明白了。”最后她透出哭腔。

  她说波佐间酒量的明显增大是人秋以后。一个人喝到很晚。夫人提醒他小心身体,他口说马上就睡,可还是继续喝一两个小时。先睡了的夫人半夜起来一看,见他躺在沙发上烂醉如泥.这种情形已持续了两个月左右。

  “一个人边喝边嘟嘟囔囔说什么。”夫人避开我的视线,继续说下去,“从他的话头话尾,我感觉他像是在自责,但确切内容弄不清楚。以前常说笑话逗人家笑,现在却总好像一个人沉思什么,连跟他打招呼都有所顾忌。我猜想他可能工作上处境困难,就向公司的人打听,可大家都说没感觉出什么。”说到这里,她朝我这边回过头,以唐突的声音说,“永江君,能请您找找我丈夫吗?”

  “我?”

  “对不起。”夫人像要收回刚才的话似的低下眼睛。

  “若是那种情况,我想最好快些申请搜索。搜索队进去,肯定找得到,因为到今天早上行踪还在把握之中,搜索的范围可以缩小很多。”

  间隔有顷。

  “丈夫身边的人制止来着。”她说。

  “制止报警?”

  “他们说丈夫眼下在公司里处境艰难,如果这件事作为失踪事件捅出去,很可能毁掉日后的前程。”

  死了还前程什么呢一一话到嘴边没有出口。

  “是指就任总经理的事吧?”

  “公司里好像有很多人怕丈夫当不上总经理对自己不利。我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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