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设想提问,他答道“走也地狱留也地狱”……最后关头非此即彼的选择。必须从别无退路的两个选项中选择一个,如同弗雷德里克。福赛斯①的书名。
淡云轻笼的十一月一个星期日,下午别无打算地离开家的我乘上电车,来到由希家附近的车站。就这个季节来说算是暖和的一天。站前排列着咖啡店、汉堡包店以及几家移动商店,了无情趣。从站前走上大街,沿一条小巷走不远即是幽静的住宅地段。笔直的道路两旁,树木簇拥的独门独院的旧住宅井然有。序地排列开去。其后面矗立着墙挨墙的中低层公寓。再次细看之下,与旧住宅相得益彰的道路两旁点点处处像包了银箔的虫牙似的建有不很大的新公寓楼。估计老住户上了年纪或去世之后,离开父母家的子女一代借此机会处理老屋后改建的。
①FrederickForsyth(1938一),英国作家。曾任职于路透社,后转入BBC,1968年始为自由记者。主要作品有《恶魔的选择》、《战争的狗们》、《神拳》等。
由希家也静悄悄坐落其间。旧石柱大门里边,登上阶差很小的石阶,上面是很短的门廊,两侧为修剪整齐的杜鹃和刺叶桂花树丛。拱形探出的玄关里面为厚重的门扇,门前摆着由希母亲精心侍弄的秋海棠等盆栽。面对小巷的差不多被辛荑树和酸橙树掩住的右侧房间即是由希的卧室。她当然不在,房子里也没有人的动静。我随便打量一眼房子后,像过路人一样没停步地走了过去。
沿着长得没完没了的坡路走去。没有什么目标。说到底,为什么到由希家来呢?什么目的也没有就跑来了。或许正因为知道她不在家才来的.迟早她要离开人世,来也见不到的日子将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我不再来她家为止……这怕是一种预备性演习,为由希不在这一未知事态做的演习,为尽可能缩小现在与未来的落差的演习,一如登山家作为高山病对策而力图让身体适应稀薄的空气。
走了一阵子,来到一家似曾相识的餐馆门前。从外面看,又像是一座寺院。人口很窄,两侧排列着普通民居。但沿一条左右围有土院墙的小路前行不远,发现餐馆门面意外宽大。虽然时间还早,但也是由于累了,决定吃完晚饭再走。
向女招待打声招呼,在面对庭院的榻榻米席上坐了下来。亮窗外面的石灯笼有印象。我和那时候一样,要了带有餐馆名号的菜肴。不一会儿,女招待端来啤酒和下酒菜。
“请慢用!”
什么都没变,松树绿色的鲜亮也好,纸糊拉窗挡得视野不够开阔也好。除掉没有由希,一切同几年前来的那次无异。估计菜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面对随下酒菜端来的生鱼片,由希只抓了一两片。蒸水蛋也剩下没吃,小锅什锦饭少量吃了一碗,油炸虾没动筷子。
“能吃你吃吧。”她把没动筷子的菜推到我面前。
“不多吃点可不行的哟!”
我开始大口小口戳食她剩的菜。店老板乖觉地先给由希上了饭后甜食:黑芝麻雪糕、甜瓜和梨,便是那个季节。我努力回想当时她讲的话;很快想了起来,我独自笑了。由希讲了蝌蚪的故事。
如今差不多都是暗渠了,但我们小时候,城里还这里那里有小河流淌。柞树林和栎树林也有剩下来的,可以学昆虫采集什么的。上的小学附近有个水池,小孩子们在竹竿头上系一条线,用那种简单的渔具钓鲜红色的美国小龙虾。由希讲的就是那样的少年时代的一幕回忆。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休息日一家人开车兜风,路上在停车的水田里发现了蝌蚪。”她以不连贯的语气讲了起来,“父亲马上脱鞋进田,很快空手抓了十几条,母亲和我吃惊地看着,因为他那人不常做那种事的。”
“够超现实的,作为情景。”
“也许是想逗我高兴。”
“往下呢?”
“一开始本打算放了,但在触摸时间里觉得很可爱,就撒娇说一定要养。结果把当时能找到的容器都放了蝌蚪进去,拿回家来。”
“开始饲养了!”
“正正规规放进水槽,还去宠物店买了饵料什么的。”
“想像不出来啊,你照料蝌蚪的样子。”
“我照料得相当精心呢,”她不无意外地说,“父亲见了,说好容易养一回,就写日记好了。”
“观察日记?”
“天天观察它长脚的样子,记录在笔记本上。”她停顿一下,“蝌蚪的脚,肯定左边的先出,知道?”
“不知道,”我笑道,“那可是规律?”
“说不准。不过我观察的蝌蚪全都那样的,没一条例外。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自以为是了不起的发现,就把笔记本给老师看了……”
“老师说是诺贝尔级的大发现可喜可贺来着?”
“只得到一句很平常的感想:观察得蛮仔细嘛!”
“怕是没能理解发现的重大。”
“怎么说呢……是理科老师。挺泄气的。”
“大人就是这样揪掉儿童的创造嫩芽的。”
“后来长成青蛙,放生的时候可吃了苦头了。”
见我露出诧异的神色,她解释道:
“原来是土蛙的蝌蚪,城里没有的一种青蛙。老师说若在附近放生,就会夺走原有青蛙的繁殖场所,让我放回原来的地方。”
“这理科老师,莫名其妙的地方倒很专业。”
“对三年级小学生说这个也……对吧?”
“怎么办了?”
“把装有好几只大土蛙的水槽放在车里,求父亲领去原先抓蝌蚪的水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