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跟章子说再见。」
一听我如此低语,淳悟微微地笑了。
由于是一大清早的电话,章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困。怎么了吗?被她这么一问,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个,我要搬家了。对不起,一直没告诉妳。」
「咦?什么时候?」
「现在就要走了。」
「咦……」
「章子,谢谢妳。然后,还有晓那边……也请替我向他说一声再见。」
「晓?咦?嗯……喂喂,小花?」
「章子,呃……晓的事情就麻烦妳了。」
「麻烦我……可是,他喜欢妳耶,一定是那样的啊。」
就连这种时候了,章子都还在说恋爱话题。听见她开朗的声音,让我跟着笑了出来。我抬头仰望天空,明明是清晨,却如同黄昏时蒙上一层灰暗。冰冷的风吹来,轻轻地抚过脸烦。
从以前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告诉朋友这件事,不过因为是透过电话,或许现在我可以说得出口。蓦然问,不像是自己会说的坦率话语不断涌了上来。
「章子,我已经肮脏了,一直都没有告诉妳,我们明明是朋友,却一直都没有告诉妳。瞒着妳很对不起,因为我已经肮脏了,所以不能和那种同年龄的男孩子站在一起,这样对晓很抱歉。」
呼出的气息显得格外地白,我因为寒冷而忍不住缩起脖子。
章子的声音听来不安似地混乱。等到她终于清醒,便以认真的语气说:
「小花,妳说的肮脏是什么意思?」
仿佛魔法解开般,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章子又继续说道:
「我啊,一直觉得小花在隐藏些什么,那么文静寡言并不是妳原本的个性,妳其实应该是一个更开朗又活泼的女生。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觉得,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嗯……」
「但妳总是保持安静,刻意不引入注目,让我觉得很奇怪……我问妳……肮脏是什么意思?」
「不,那个……」
章子的语气变了,变成小心翼翌一而低沉的说话方式。
「小花,难道……俄国佬对妳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跟妳说,常常有这种女生,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我曾经听人家说过。但是小花,如果只是身体上遭遇什么不幸,是不会连内心也变脏的。女孩子不会那样的,就像晓,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想等他长大之后就会谅解的,所以——」
「是内心。」
我打住话语。
和爸爸牵在一起的手很温暖。如果没有这股会灼人股的温度,我一刻也活不下去。爸爸填满我的内心和身体,满到几乎要腐坏。
我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不是的,我是内心已经肮脏了。我不是章子和晓所想的那种女孩子,对不起,我从很久之前就……」
仿佛乘满重油的冬天大海上所凝结的污泥,我的内心从很久以前就被污染了。这是第一次希望朋友能够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人,是为什么、又是怎么样被污染的,没有其它的生存方式等等。
但是,我想无论我怎么说,章子也不会明白吧,我就像沉人海底的小孩一样,隐藏起自己的内心深处而活。
了解我的只有爸爸,玷污我的也只有爸爸。
章子一直想象着晓喜欢我,但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曾暗自心想,莫非章子喜欢晓?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因为我总是一直看着爸爸,对周遭的事情迟钝到令人错愕。而且,我总想时间还有很多,所以等我们再稍微大一些,就可以和章子尽情聊个够;可是,现在已经没行时间厂。我离开这片北方大地后,这两位朋友究竟会变成怎么样的大人呢……那种事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吧。
因为太过寂寞,于是用力紧握住爸爸的手,他像是温柔爱抚般用食指轻轻搓着我的手掌。一股短暂的快感直窜背脊,我因为恐惧而倒抽了一口气。
我无法逃离爸爸。
杀了人之后,爸爸就变成了我的神……
「……对不起。」
我说完便匆忙切断电话,彷佛会玷污了纯真的章子般,我已经没有话可以说。走下坡道,看见了公车站。道路两旁有着冷清的大片空地,在雪的堆积下染成一面灰。
我和爸爸牵着手,慢慢地行走。我将手机粗鲁地丢向积雪的空地,手机随即又响起来电铃声,我转过身听着铃声,依偎着爸爸继续前进。我用食指笨拙地轻抚着爸爸的手掌,我做得不好,我的爱抚像是小孩的动作。爸爸的翠边脸颊扬起一丝笑意。背在肩上的包包还真沉重,当我才二逗么想,爸爸随即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望着我。
「什么事?」
他默默地将包包从我的肩上拿下,由自己背起。这简直就像是心灵相通一样。接着爸爸露出微笑,眼角弯垂。眼下堆起细小的皱纹,爸爸的笑容十分温柔。他伸手轻轻整理奸我的围巾,然后用指甲怜爱地抚过我冰冷的脸颊。
一滴眼泪淌下脸颊。
在远处的手机铃声直响,最后终于切断。
我光是想象如果哪一天要离开爸爸,便泪流不止。爸爸歪着脖子凑近我的脸,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