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将赛马报搁在桌上。
「几岁的时候有的?」
「十六吧,仔细算起来的话。」
我随口回答。「别再深入追究了,这种男人的背景总是比较复杂。」事务员单手挥着。
「这种男人是哪种男人啊?」
「天晓得……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不会很在意吗?因为这个人态度彬彬有礼,在奇怪的地方特别勤劳,工作也很迅速,但是却有点散漫。你之前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
「别在意了。」
「妳自己刚刚不是也有问他。」
「我又没关系。」
事务员计算我的业绩并制成文件,将纸钞和零钱一起放进薄薄的褐色信封里。
「这是上礼拜的薪水。来,在这里盖章。」
由于我没有带印章在身上,只好用大拇指压向印泥。湿湿黏黏的触感传来,指尖染成一片朱红。我将大拇指压在她所指的地方,事务员见状点点头。接着,她用干燥的乎,轻缓抓住我打算抽回的手腕。
她用卫生纸擦拭我指头的红印,仔细地擦了好几遍。
其中一名骑士打开了埋在文件堆里的小电视,事务员发出的低沉声音被电视声盖过,只传进我的耳里。
「你身上又有……」
「什么?」
「你身上又有女人的味道。」
「是吗?」
「思,你身上总是有女人的味道……你要多留心了,家里有一位正值青春期的女儿,这对她来说很可怜的。」
「没有那回事。」
「我跟你说,十六岁是一个很微妙的时期。我家的小孩也差不多大,虽然还是孩子,但你要切记这一点。」
「哪一点?」
「就是这股缠黏的女人味道。你一开始到这里来的时候,身上就有很浓的这股味道。你知道狗有狗的味道,猫有猫的味道,女人有女人的味道吧。从父亲身上传来这种味道,对女儿来说心情很复杂,因为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有洁癖。」
「……原来如此。」
「是啊,你从一开始来味道就很重。」
事务员一直抚摸着我的指尖。我轻轻地抽回手后,她才彷佛大梦初醒般抬头看着我,然后以慢条斯理的动作将卫生纸丢进垃圾桶。我叼起香烟点火,当指尖凑近鼻子,果然有闻到像是小花的气味。
女儿的味道萦绕在手指上,怎么洗也洗不掉。
我直接在事务所接下来自客户的委托,将薪水塞进口袋里去到外面。寄送完后我回到上野,将从在阿美横町买的食物放进机车后面的箱子里,再骑车离开。
回到北千住的公寓时,夏天的日照已逐渐倾斜。我停奸机车,提着购物袋爬上室外楼梯。走进房间将上衣脱掉,并把手机丢到二芳,这才发现骑车的时候似乎有人打电话来,有一通不知是谁的留言。我伸手拿起丢到一旁的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着「小町」的名字。晚点再回拨也没关系吧,我便开始先将食物放进冰箱。
打开电视,正好要播放傍晚新闻。新闻接连报导着在某处发生的杀人事件,以及政治家的贪污案、小孩失踪等等。当我一站到厨房,电视机的声音开始变得听不清楚。我转开水龙头洗米,将鱼放在岘板上,用菜刀切成三块。红黑色的小块内脏进出,在觇板上滑溜溜地蠕动,我将内脏丢到流理台的三角槽里,好几块内脏堆栈并缓缓沉入黑暗之中。
毕竟都过了将近半年,我也已经可以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在之前待的土地上,等我回家是女儿的职责,现在整个反过来,我就这样每天专心地站在厨房里工作。厨房工作不仅是我长年以来的工作性质,像这样做时也像某种祈祷,祈祷不要发生任何事,祈祷时光能够平和流逝,我如此心想并持续料理着食物。
从外面传来来自玄关的敲门声。
一次。
二次。
接下来又略显犹豫地抽回手,然后再重重地敲上三、四次。我转开水龙头洗手,走到玄关口。公寓的墙壁只有薄薄的一层,站在门外的男人气息甚至能傅到厨房。男人的影子映照在厨房朦胧的玻璃上,我慢慢打开不锈钢的薄门,一名五十出头的壮硕男子站在门前。
他穿着一身老旧的西装。
饱经使用的灰色雨伞。
额头上有颗大黑痣。
他抬眼望着我的视线带有暗淡的光芒。
「……田冈先生。」
我喃喃着,心想大事不好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因为完全没想到会有人从北方过来拜访。大约有半年不见的田冈穿着沾染着泥巴的皮鞋,脸色也很难看,似乎十分疲累的样子。「我可以进去吗?」他说道,不等我回答便迅速脱下鞋子。
「你为什么会来东京,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飞快地环顾六帖房,确认没有摆放令人可疑的物品后,冷静地回到厨房继续料理食物。田冈观察了房间一会儿,然后来到厨房。
「因为我很好奇淳悟究竟到哪里去了。」
「哦,你会关心我真是叫人意外。」
我回过头,眼角堆起皱纹笑应道。田冈表情不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