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卷 第一章2008年6月

…我才刚刚度完蜜月回来,什么部没有听说。」

  我留意着不让脸上的微笑消失,同时如此开口询问。只见小町小姐赘肉横生的脸变得扭曲,看似愤恨地抬头望着我。在我小的时候,因为觉得我是可怜的孤儿,她经常用那种眼神俯视我。

  然而在我已成为大人的现在,我不想再被这种女人同情。我敛起微笑,厉色地瞪视着她,于是小町小姐也不再藏起憎恶与鄙视,同样也回瞪着我。

  小叮小姐高高竖起肥肿的丑陋食指指向天际。看见那个奇怪的姿势,我不禁耍笑出来。公寓外头,小孩子们似乎在河岸打棒球,锵……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附近还有乌鸦数度啼叫。小町小姐就以这样的姿势语带嘲讽地说:

  「还能去哪里,他已经死了。」

  「什么?谁?」

  「淳悟。」

  小町小姐笑了出来,囤积在下巴的肥肉阵阵晃动。

  「我接到拜托我处理后事的电话,一来到这里,才发现家具已经全都清空,那个人是死在这里的。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处理的,我没有联络妳是因为我知道妳去度蜜月,觉得告诉妳未免也太残忍了。」

  我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看见我的脸色骤变,小盯小姐则仿佛更加愉快一般,满脸的肥肉抖动地笑着。

  「死了?」

  「是啊,不然那个男人还能怎么办?他已经没在工作,甚至连妳都离开了,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吧。」

  「死了?」

  「是啊,那个男人还真是奇怪。又不是真的已经到了那种年纪了,最近见到他却总是一副衰老的模样。」

  我将发颤的手伸进散发腐臭味的花束里,朽烂如同污泥般的花茎黏附在我的手上。小町小姐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飞快地说道:「我从以前就觉得他早已是具尸体。是因为有妳的存在,才像为了保护妳而继续运作的一具强尸。他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妳过去是和尸体生活喔。真笨,拜托妳也早点发现嘛。」当我仔细端详小町小姐得意地说个不停的脸庞时,随即便发现到她其实足在说谎。

  花束的腐臭味越来越强烈,开始笼罩我的身体。

  「他以前不是那样的男人,明明是非常开朗的人,却因为妳的缘故,整个人变了一个样……」

  小盯小姐的呢喃声渐渐离我远去,我的内心再次浮现手机里的不祥留言。「腐野先生还有一部分尚未处理的行李……」我发出短促的惊呼,脚步踉呛地冲到了六帖房,伸手摸向八年来一次都没打开过、埋藏着我和养父罪行的壁橱,然后一口气推开拉门。

  我闭起眼睛。

  夕阳仿佛想硬将我紧闭的双眼撬开似地,视线逐渐渲染成一片眩目的金黄色。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壁橱内空空如也,丑陋的三夹板围着四边,处处可见发黑的痕迹,还闻到一股发霉般的干燥臭味。我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腐野淳悟已经将那东西丢掉了。

  他是在处理完之后才消失的。

  我安下心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继而以指甲刮着杨米,同时发出不知所云的微弱呻吟声,色彩斑斓的长指甲逐渐磨损断裂。

  可是,我怎么也没料到他竞已不在人世。

  打开手提袋,从中取出二口尘封已久的小型相机,底片只剩下最后一张可以拍。一想到不知何时才会拿出来冲洗,不禁哑然失笑。我发出干涩的笑声,随兴拍下了这间早已空荡荡的房间,再将相机收回手提袋里,踉踉舱舱地站起身。

  屋内一处四帖半的角落,搁置着我遗留下的小柜子与几只箱子。,管理员指的应该就是这些物品吧。

  喀唦、喀渺、喀唦……

  一阖上眼帘,又再次闻到过去在这房间里逐年苍老的养父那股气息。曾几何时,我对那个人衍生出一股奇妙的力量,他怎样都离不开我身边。前尘往事已不复记忆,为何会演变至此,我也茫然不解。

  不过,我对于现在的淳悟倒是多少有些了解。我们俩始终逃避着同样的过去,奸几年来只有两个人相依为命,栖身在如小舟狭窄的屋内。那件不堪的往事,就连身为多年旧识的小盯小姐也不知情,除了我与父亲以外,没有人知道。

  即使淳悟离开我一个人也不会死的吧,我也是一样。当时……在八年前的冬天,我们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活下来才会逃到如此遥远的地方。我此谁都还要清楚,那个人的生命至今仍然顽强。

  而且,倘若真的要死也不会在这里,理当是会回去那片汪洋吧。淳悟是不会独自一人死在东京这种地方。为了不再经历离别,这一次他会回到他们身边——会回到真正的家人那里吧。我不禁忆起多年前,时常经过的那座山边墓地的寂寥景象。淳悟的双亲长眠在冷冰冰的白色坟墓底下,婆娑光影从层层叶缝问洒落,淳悟衔着一支烟,侧脸凝神彷佛瞪视着墓碑般黯然。

  此时传来有人走下外头楼梯的脚步声。我跌跌撞撞地离开房间,光着脚冲到了玄关,看见小叮小姐疾步走下阶梯的庞大背影,我随即飞也似地追了上去。由于光着脚,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乌鸦急冲而下,近身发出啼叫并掠过我。我一抓住小町小姐的衣领,她发出了低呼。

  「说什么他已经死了是骗人的吧?我不是小孩子了,小町小姐,不要骗我。」

  「好痛!快住手,小花。」

  看见她丑陋的脸上渐渐显露出动摇的神色,我更加确信那果然是谎言。叫无聊的女人编造无趣的谎言,我内心对养父的愤怒如野火燎原般迅速蔓烧。

  「为什么要说谎?」

  「我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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