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呼吸好几次。空气又冷又稀薄,感觉每呼吸一次体温就跟着下降。这个空间里的所有人偶,都像没有说出口但低声交头接耳的样子。像在可怜我,又像在嘲笑我。我……
我抱着求救的心情看着鸣。
非义眼的右眼露出悲伤的神色,鸣直直盯着我……视线相对之后,她慢慢地眨眼然后轻咬下唇。
「阿想。」
她缓缓地说。
「现在的阿想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我们去一楼吧,我请天根婆婆帮我们泡茶。」
4
我们移动到一楼的沙发区,天根婆婆端来热绿茶。喝了绿茶之后,身体变得温暖,让我稍微打起精神。此时馆内的音乐也已经恢复,呼吸也不觉得痛苦了……
鸣只稍微抿了一口茶,之后又独自陷入沉思。我不敢搭话,应该是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坐在沙发上环视周围。
话说回来——我突然想到。
上个月一起看完电影绕过来这里时,也是先在地下一楼的那张圆桌边说话,之后才上来一楼,接着……
在楼层深处的楼梯口旁,一尊展示中的人偶吸引我的目光。
人偶就在铺着红色床单的老式床板上。比真人略小一点的少女人偶,穿着苍白的洋装——这好像是长久以来被放在地下室一隅的作品。一楼翻修之后,八月开始这里就变成用这种方式展示人偶。
人偶呈现仰躺的姿势。双手放在胸口,手指交扣——红褐色的头发、雪白的肌肤。张开的双眼,左右都采用「空洞的蓝色眼睛」。嘴唇微开,就像要说些什么一样。
躺在床上的少女——这个设定让我想到一个光景。没错,就是八月上旬那天,在夕见丘市立医院……追着泉美的幻影在院内游荡,最后抵达那间病房……
——比良冢想同学?
这是她当时的声音。爽朗却透露着虚弱的声音——
——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这孩子刚开始是放在棺材里的。」
上个月我第一次看到这尊人偶的时候,鸣曾这么说。
「雾果好像花了很多心思,但我不太喜欢就是了。」
鸣说「我不太喜欢」,一定是因为人偶长得很像自己吧。我清楚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虽然能够理解,但是当时心里还是想起那间病房的景象……
——嗯,我没事。最近状况还算不错。
无趣的宽敞房间里,有一张白色的床。她躺在床上迎接和我一起前去的江藤。
——结果我还是没帮上什么忙。
听到她落寞地这样说时——
不会啦——我当时应该是这样回答的。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
不会啦。而且已经没问题了,现在不用再担心「灾厄」了。
——真的吗?
床边那张桌子的角落,闪烁着银色的亮光……
——真的已经不用担心了吗?
「灾厄」已经停止了——我这样说。因为当时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也没有余裕能抱持怀疑。
——这样啊,谢谢你。
我至今仍记得她那放心又带着点落寞的微笑。
——谢谢你,我……
那间病房里的她。牧濑……
综合考虑那天我的发现、回忆、理解……结果,我得到一个答案。然后,为了确认答案,四周前我在这里……
「欸,阿想。」
鸣开口说。我急忙端正坐姿,迎向她投过来的视线。
停了一拍之后,鸣说:
「阿想觉得死亡很可怕吗?」
我不禁咦了一声。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觉得很疑惑。
「我会怕。」
没过多久,我这样回答。
「你讨厌死亡吗?不想死吗?」
「——我不想死。」
「嗯,说得也是。」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我猜不到鸣的真意。另一方面,我也觉得鸣好像一直在问一样的问题,但是我马上转换想法。
或许她的答案和我不一样。我突然想到这一点。也觉得很怕听到这个答案。
「既然如此,之前我也说过,你可以选择逃走。」
鸣接着说。
「只要你还在这个城镇,就无法避开『灾厄』的风险。像贤木先生以前一样,放弃一切逃离夜见山……」
但是在鸣这样说的时候,我就缓缓地摇着头。
「我不想逃避。」
「但是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