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一一开始就从鸣那里听过我的身世和家庭的特殊背景,很能理解我的状况,所以对我非常温柔。不过那绝对不是奇怪的同情,而是非常自然的感觉——当时我其实内心非常受伤也很脆弱,他和鸣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救赎。至今我仍然非常感激。
恒一从夜见北毕业之后,回到原本住的东京,在那里读高中。同一个时期我升上国中,刚开始还偶尔会打电话报告近况,后来就渐渐疏远了……
而鸣虽然在毕业后也和恒一相隔很远,但应该仍然保持不错的交情吧。偶尔提到他的时候,我都这么想,也自动接受这样的状态。因为对鸣来说,恒一是一起经历过「灾厄之年」的特别「伙伴」。但是——
我有时候听到鸣提起恒一的名字,会感觉到胸口有一阵难以言明的疼痛。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啊,不能这样,不能想得太多。
「为什么三年前『灾厄』会中途停止呢?」
背对着灰色的墙面,鸣缓缓地问自己。咻咻咻……屋顶上都是风吹过的声音。
「是过了暑假之后对吧?」
我再度确认已经掌握的信息。
「八月班上有宿营,当时也有很多人因『灾厄』牺牲……不过,九月之后就突然停止了。该不会是当时的宿营,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啊,那是……」
话说到一半,鸣就停住了。和昨天讲电话的时候一样。
「……『灾厄』中途停止是事实。」
中断一会儿之后,鸣才吞吞吐吐地说。
「除了三年前之外,更久以前——一九八三年度也曾经中途停止过一次。那年的暑假,也在一样的地方举办过宿营。」
「那果然还是在宿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吧?」
「发生了……嗯,对。那个时候的确发生了某些事,某些……」
鸣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她用右手抵着额头抿紧嘴唇,一副很烦恼似地摇了摇头。
「请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我往鸣走近一步这样问。
「当时发生什么事?『灾厄』为什么会中途停止?见崎姊,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吧……」
「我本来知道。」
鸣放开手这样回答。
「我应该是知道的。」
「——应该?」
我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只能看着鸣在阳光之下,仍像静静伫立在夜里的人偶般苍白的脸庞。
「这是什么意思……」
咻咻咻……风再度吹过。
不知道是不是风向改变,原本靠着的那面墙此时已经没有作用,墙缝从侧面吹向面对面站着的我们。我的声音完全被风吹散,鸣的头发和服装也被吹乱了。
彷佛刻意抓好时间似地,这个时候——
长裤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一定又是月穗打来的——我的思绪被打断,情绪也被撕裂。
今天是六月三十日。月穗说七月一日要带美礼来看我,就是明天了。她想告诉我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吃什么——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
「电话响了。」
我听到鸣这么说。
那么强烈的风,突然停了下来。这也像是刻意抓好时间似地——因为这样,她才会听到手机一直在震动的声音。
「是你母亲打来的吧?」
说完,鸣浅浅地笑了。她用不是义眼的那只右眼看着我的时候,有点悲伤。
「不接没关系吗?」
鸣继续说。
「你应该要接吧?」
唉——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鸣永远都是对的。
这通电话,我现在得接起来才行——没错,不能逃避。因为现在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我拿出手机确认屏幕,便按下通话键。
「喂——是我。」
9
「啊,阿想?是阿想对吧?你都不接电话,我很担心……」
月穗会说什么,我大概都猜到了。她的声音和语气都一如我的预料——她一直试图传递自己的想法,但是总是说不清楚。我听起来就是这样。
「……你没事吧?阿想,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
我先尽量压抑情绪响应她。
「我很好啊。」
「啊,那就好。」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一直重复「那就好」之后才切入正题。
「按照之前说好的,我明天会带美礼一起去喔。中餐我们一起去外面吃吧!好不好?阿想有没有想吃什么……」
明天月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