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月第三周和第四周,都没有「相关人士」碰到「灾厄」——
「五月的死者」之一的继永与一样没来上学的叶住,还有持续住院的牧濑,三人的课桌椅固定维持在缺席状态,教室每天都充满冰冷的紧张感,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有时紧张感会被冲淡,但有时反而会变得更重。相信从上个月底开始执行的新「对策」具有效果的心情,对上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恐惧。
我心里也时常出现两者彼此抗衡的心情。
因事故失去母亲的小鸟游虽然回来上课,但明显失去活力,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想到她的心情,就知道如果可以,她根本就不想待在班上。我不知道她本来的个性如何,不过我偶尔会看到泉美和江藤等人试图不着痕迹地安慰她。
第三周之后,商讨毕业后规划的三方面谈就开始了。班导、学生本人、家长等三方会约在放学后进行面谈。
第四周开始的时候也轮到我,不过以家长身分参加面谈的人是小百合伯母。神林老师必须在学校把我当成「不存在的透明人」,所以由国语课的和田老师代替——伯母可能觉得不是由班导来面谈很奇怪,但说明神林老师的身体状况之后,她好像就接受了。
我还是想上高中。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读县立夜见山第一高中(——和鸣一样)——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把这个愿望告诉赤泽伯父和伯母。他们一直说:「就照你想做的去做,我们会支持你。」还说:「月穗应该也不会反对吧。」因为老师挂保证说学力方面我不需要担心,所以三方面谈也顺利朝这个方向结束。
不过——这个时候我还是得告诉自己。
前提是要克服今年的状况——也就是没有死于「灾厄」才有可能读高中。
2
赤泽本家的翻修工程,比当初预定的时间还要晚很多,但仍然持续进行中,预计在开始放暑假前会完成。在深处的和式房间里卧床不起的爷爷还是一样难相处,对于延长的工程也非常不满,但是只要我去看他,他就会很开心。黑猫黑助也没变,有时候很黏人,有时候怎么叫它都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翻修完成之后,我就必须搬离「弗洛伊登飞井」回到这个家。不过,茧子伯母她们说我可以再继续住。
「当然还是要看你啦,看你想要住下来还是搬回去都可以。你在这里的话,泉美一定很高兴。那孩子虽然看起来很强势,但其实很怕寂寞。」
为什么小百合伯母和茧子伯母都对我这么好呢?我明明就是直到三年前为止都几乎没机会见面,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侄子。
想到这里,脑海就浮现只会偶尔打电话来,而且没办法好好对话的月穗。我非常讨厌这种郁闷的心情。
这段期间,有两次受邀到顶楼的赤泽家吃晚餐。
其中一次小百合伯母和春彦伯父也有同行。当时不知道在聊什么,稍微提到我过世的生父——冬彦,连我都很意外自己竟然这么冷静。
「要是没有变成那样就好了。」
茧子伯母喃喃地说。「变成那样」指的是十四年前冬彦的死因——罹患精神病导致自杀,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响应。
对于连长相都记不得的生父,现在的我应该要有什么样的情绪?——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
不能说我完全没有悲伤、思念的情绪。虽然不能说没有,但是我真的没有什么实际的感受。那是因为——
那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一直觉得,我的舅舅晃也先生才是「父亲」吧。而且,我已经在三年前的夏天和晃也先生「告别」了。所以……
我也趁在顶楼的时候,再度参观长期待在德国的泉美哥哥的房间(他名叫奏太,二十五岁)。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整理得太过干净,让人一眼就看出「主人」长期不在。占据整面墙的书柜,如泉美所说,有一区摆满大量国内外的推理小说和相关书籍——
我按照泉美的建议,借几本回去看。
譬如说安伯托.艾可的《玫瑰的名字》上下册,内容感觉很难懂,但我一直想读读看,却又每次都没在图书馆借。还有第一次看到的书名,感觉不太像推理小说,由雅歌塔.克里斯托弗这位作家撰写的一本书——《恶童日记》。
3
就这样,六月也进入最后一周。
希望这星期能平安无事地结束——应该每个人都这么想吧。当然,我也是。因为如此一来就能验证执行中的「对策」究竟有没有效。
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一。
这天梅雨暂停,从早上开始就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我比平常更早起,在夜见山川的河岸旁度过去学校之前的时光,此时偶然遇到盘旋在河上的翠鸟。我反射性地用手指组成取景器,同时也自然而然地想起上次一样在这里看到这种鸟的事。当时我和叶住结香在一起,对话不知不觉朝着我不擅长应付的方向进行……那是四月中旬后的事了。已经过了两个月……不对,才过了两个月。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月吗?还是说只过了两个月呢?两种想法在我心中交错,突然浮现「叶住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的念头——
我抱着复杂的心情,对着盘旋在空中的翠鸟按下虚拟快门时——我感觉到书包里的手机震动。
「喔,早啊!」
电话一接起来,就传来幸田俊介的声音。我不禁问他:
「你怎么这么早?」
现在才刚过早上七点几分钟,距离早上八点半的简短班会还有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