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我最怕,不对,是超级怕和女生这样说话。
这种时候,一般的国三男生应该怎么处理呢?如果是矢木泽的话……如果是(虽然感觉不太能参考)幸田俊介的话……对了,如果是三年前的榊原恒一的话……
就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度过了几秒钟不自然的沉默时光。
结果,叶住有点慌张地发出「啊,糟了……」的声音,停下脚步看着我。
她脸颊泛红,眼神看来有点不知所措。明明拥有一张成熟又漂亮的脸蛋,现在整张脸垮下来的表情,完全就像是手足无措的小孩——很好。就这样让话题带过吧……我这么想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个,阿想。」
叶住用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盯着我。
表情一转,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虽然是恶作剧般的表情,但总觉得很适合她成熟的长相。
「我啊,在阿想自愿要当『不存在的透明人』的时候就……」
「啊,是翠鸟!」
此时我这样一喊,叶住便没有再说下去。我指着河川的方向,朝着河岸踏出一、两步。
「你看,在那里。飞在半空中。」
河川中央稍微靠我们这一边的水面上约三公尺的空中,有鸟儿忙着拍动翅膀。
鲜艳的翠绿色翅膀和橘色的腹部。小小的身体搭配长长的鸟喙——嗯,这一定是翠鸟。翠鸟会像那样瞄准水中的猎物。
名字采用「翡翠」的翠,这种美丽的小鸟是长期栖息于全日本各地的留鸟,不过我是第一次在夜见山这条河川上,第一次看见翠鸟飞在空中的光景。我不禁组合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框出一个虚拟的取景器,缓缓往前走,一边数度按下虚拟的快门。
「啊——真是的……」背后传来叶住的声音。
不久后,钻入水中的翠鸟,成功捕获猎物小鱼飞出水面。我一边按下虚拟的快门,一边偷偷对它(——既然鸟喙是黑色,那应该是公的)致上谢意。
2
隔天是二十一日,星期六的早上。
我向学校请假,来到市立医院的「诊所」。上周的预约最后还是取消,到今天为止已经延后一个星期了。
这是占据夕见丘一大片土地的综合医院。从去年开始就大幅改建的医疗大楼位于院区正面,旁边紧接住院大楼,这两栋大楼就是整个院区的「本馆」。建于距离本馆后方一小段路的「别馆」,是个老旧的小型建筑物。我看诊的专科就在那里。
现在的科名叫做「身心医学科」,不过直到十年前左右为止是叫做「精神科」。以前大概是不想把这个专科放在太显眼的地方吧。因为世俗社会对精神病一般都有偏见。即便是现在,仍然根深柢固,所以月穗才会称呼这里为「诊所」吧。毕竟「身心科诊所」比「医院里的精神科」好听一点。
月穗的第一任丈夫——也就是我的生父是因为自杀而离世。据说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导致自杀身亡」。再加上,三年前晃也先生的事情。让她变得更敏感……这些心情我都能想象。和这两位拥有血缘关系的我,并没有太过在意就是了。不过——
站在别馆前的我,心情比之前来的时候沉重。
那是毫无设计感的四层楼钢筋混凝土建筑。二楼以上的房间,每个小窗户都有安装铁窗。有点脏污的墙面上,随处攀爬着藤蔓,看起来有种阴郁、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听说别馆的病房现在已经没有让身心医学科的患者使用了。第一个原因是设施太老旧。需要限制活动的重症患者,都已经移送到设于其他地方的专用大楼了。不久后,这栋建筑物也预计会拆除。
「午安,阿想。你已经升上三年级了对吧?」
进入诊疗室之后,主治医师碓冰马上就像平常一样,客气地对我说话。
「上次见面是二月上旬了啊。」
他看着桌上的病历一边问:
「怎么样?这两个多月有没有什么变化?」
来到夜见山之后,我就一直给这位精神科医师看诊。
年龄大概是四十岁前段;体型像柔道选手一样,有着大大的方脸;嘴唇周围和脸颊、下巴都有黑黑的胡须。乍看之下虽然很可怕,但他凝望我的那双小眼睛,总是释放出沉稳温柔的光芒。
「没有什么改变,我想应该没问题。」
我这样回答。
「晚上都有睡好吗?」
「有。」
「不需要安眠药?」
「对,基本上没吃也睡得着。」
「会做恶梦吗?」
「这倒是……有时候会。」
「不过已经比以前少了对吧?」
「对。」
我被送到夜见山后没多久,月穗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继父比良冢修司便介绍这位医师帮我看诊。三年前那件事让我大受打击,当时的我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
即便我自己觉得没事,但实际上因为各种不适而伤透脑筋——失眠、做恶梦;清醒时也会突然出现不安、恐惧、混乱、无力感;还有伴随而来的心悸、发汗、喘不过气等症状。
这是创伤后压力症候群(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简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