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季来临,明天就要开始国三的新学期,而我终于在前一天搬完家。
虽然说是搬家,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距离来说,水平方向移动不到一百公尺,垂直方向也不过十几公尺,只是小规模的搬迁而已。我需要搬的东西,基本上几乎都是随身物品。
我没有请搬家公司,花了几天的时间,用纸箱慢慢搬走物品。一个人没办法搬的东西,赤泽伯父和伯母都尽量帮我搬了。
「弗洛伊登飞井」是一栋总共有六层楼的公寓,我住在五楼的E9号——这里就是我的新住处。
干净小巧的一房一厅,把行李都搬进来之后还是很空旷,对一个国中生来说实在太大了。伯父他们如此为我着想,我当然很感激,不过同时心里也觉得很抱歉。伯母对我说:「我可以帮你打扫。」
「谢谢,但是真的不用了。」我这样回答。
「谢谢」和「不用了」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晚餐在伯父家解决之后,我独自回到这个只有我一人的房间——
我先打开今天最后搬进来的大尺寸运动背包,从里面拿出用浴巾包裹的黑色木盒,打开盖子确认里面的内容物。
里面是一尊人偶。
身穿黑色洋装的美少女人偶。对我来说,这尊高度大约四十公分的球体关节人偶,是所有收藏品中位列第一或第二的重要珍品。
先把这个人偶的盒子放在尚未陈列书籍的书架一隅——
再信步走到阳台。
四月上旬夜晚的空气仍冷冽地贴上脸颊,吐出的空气也变成白烟。
夜空中只有屈指可数的星星。今晚的确是满月,不过被云遮住,完全看不见月亮。
我双手搭在栏杆上,刻意挺起胸膛。静静地重复几次深呼吸,望着眼前的风景。
一过晚上八点,这条街就陷入黑暗。
近处的夜见山川流淌着黑暗的河水,还有稀稀落落的街灯——河川对面的远景可以看到些许灿烂的灯光,那应该就是红月町的闹区吧?
我回到这个城镇已经两年又七个月——这是一个位于山与山之间的小都市,夜见山。
我出生在夜见山市内的妇产科,曾经在夜见山市内住不到一年。之后离开夜见山,搬到海边的绯波町,一直住到小学六年级的夏天。
虽然说以前住过这里,但那也是婴儿时期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印象。一点也不觉得怀念,反而对这里怀抱一种异国感。原本对这里有种莫名的不安与恐惧……不过,经过两年又七个月的时间后,这种心情渐渐被冲淡。
……可是……
视线从眼前的夜见山夜景移开,转向自己的脚下。我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大口气,用力闭上双眼。
可是……从明天开始……
根据明天的状况,我会……
就在我闭着眼睛,打算再度叹气的时候——
房间里传来扁平的电子音。是手机响了吗?
2
该不会是她打来的?
我想着这个可能性,心跳略微加速地拿起银色的手机。然而,现实违背了我的期盼,画面显示陌生的电话号码——
「嗨,是阿想吧?我啦,矢木泽啦!我手机有点问题,这是我家的电话。」
矢木泽畅之。
他是市立夜见山北中学(通称「夜见北」)的同学。我们国一、国二都同班,三年级又一起被分到三班。我和矢木泽有个共通点,而且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就发现,所以从那之后就一直比普通朋友更亲近。
「怎么了?」我这样问。
我一直告诉自己,反正她本来就很少会打电话给我……
「怎么还特地用家里的电话打来?」
「哪有什么为什么啊……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明天就开始新的学期了。」
「喔——你会怕喔?」
「当然会怕啊。要是真有个万一……不过,我心想应该不会有『万一』啦。」
「你之前就一直这样说了啊。」
「基本上,我是个乐观主义者嘛!」
「那就更不需要担心我了啊。」
「我倒是希望你说:交到这个朋友很值得。」
矢木泽的声音和他主张的「乐观主义者」相反,感觉透着胆怯。虽然我这么觉得,但那说不定只是我想太多罢了。
「我想说你搞不好正在烦恼『要是万一真的出现征兆……』,然后感到压力而痛苦不堪。」
「这样啊——那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努力用冷静的口吻回答。
「我没事,也没有痛苦不堪。」
「…………」
「总之还是要看明天的状况才知道。乐观主义是很好啦,不过……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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