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出的白骨占据一半以上的面积,面颊、鼻子、嘴唇的肉几乎都不存在了。眼球也已消失,剩下两个红黑色交杂的窟窿……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它们彼此交缠,扭个不停,慢慢爬出洞外……
「呜。」我发出哀号。
……是蛆。
无数的蛆从眼窝中……不对。
不只是从眼窝,也从鼻子、口中、仅存的颊肉中爬出。
灯光明灭。
嗡嗡——嗡嗡嗡嗡——嗡。
高频率的苍蝇振翅声回荡在房间内。
嗡嗡嗡——嗡嗡嗡嗡——
灯光忽明忽暗,频率极快。
「哇!」
我发出喊叫,发狂似的摇头,拼了命地挥手,同时往后退。结果——
唰,我滑倒了。
失去平衡的前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好像踩烂了什么东西,恐怕是爬满地的蛆吧。就是它们的尸体和体液害我滑倒的。
好死不死,我整个人的重心被往前抛,无法止住踉跄的脚步。扭向一旁的上半身往前摔——摔向沙发,和倒在上头的尸体。
腐坏的皮肤。
腐坏的肉。
腐坏的内脏。
一点一点地剥落,攻向我的鼻尖,恶臭呛得我难以呼吸。
我立刻伸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但手掌落在尸体的腰际附近。滋,骇人的触感传来了。满是破洞的裤子被我扯断,尽情啃噬腐肉的蛆和其他虫子一涌而出……爬上我的手掌、手臂、肩膀。
「哇!!!」
我发出惨叫,一味抖动身体,想要摆脱自己沾黏上的腐肉、纠缠不清的恶臭、不停蠕动的恶心虫子。
「……不要。」
惨叫过后,我泄了气似的喃喃自语。
「……不对。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灯光以和缓的频率明灭着。
最后无声地进入「灭」的状态,不再亮起。灯泡的寿命到了尽头。
「不要……」
全然的黑暗再次降临,我发狂似的摇头、摆手。
「不要。不该是这样的……」
我竭力挤出开岔、粗哑的嗓音,接着又放声大吼。
「……救命啊!」
18
「救命啊!」印象中,我不停重复呼救,喊了一段时间。
我希望谁来救我?希望对方帮我什么?对方该如何伸出援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我叫累了,整个人滑坐在地,双手抱膝往旁边一躺,缩起身子。
「……不要。」
我对抗着呼吸困难和想吐的感觉,气喘吁吁地呢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尸体,被人藏起来的尸体。
我还以为只要找到它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
以为只要亲眼见到它、亲手触碰它……确认、接受「我自己的死亡」后就没事了。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想让世人得知「我已死去」的消息,让他们好好凭吊我。如此一来——
我一定可以获得解放,摆脱这个不自然、不安定的状态。取得「死者」本来应有的「存在形式」,与「大家」搭上线……
可是……
一切说不定只是我自己的痴心妄想。我的推测可能连前提都是错误的。
此后我就得一直待在这片黑暗中,与尸体为伴吗?
尸体完全腐烂、化为白骨后,甚至到了白骨腐朽后,我也还是会继续滞留在此地……无法上天堂或下地狱,也无法「归无」啰?溶入「无意识之海」,与「大家」搭上线更是不可能的事吗?我只能维持现状,永远存在下去……
……我快疯了。
不对,我可能早就疯了。我……
瑟缩在黑暗之中,各种脱离常轨的妄想在我心中接二连三地浮现,又幻灭。
这里——这里搞不好就是「地狱」啊。啊,没错,搞不好就是这么一回事。
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我在日记本中写下刚刚那份「遗书」后,打算自己走上绝路。虽然我最后是跟月穗起了冲突、从二楼跌落身亡,但实际上仍算是「自杀」。
在基督教教义中,自杀是大罪。
自杀者会堕入地狱。
所以我才掉到这里来——掉进地狱之中。
(……忘掉吧)
某人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令我陷入极度的混乱。膨胀的思绪仿佛要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