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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建于绯波町水无月湖畔的宅邸原本是我父亲翔太郎的别墅,因此十一年前的迁居可看作是紧急避难。我的家人其实在隔年就在别的地方买了新家,然后搬了过去。
父亲死后不久,我才搬进这栋由我继承的房子。当时我是县内某私立大学的学生,趁此机会我申请了休学,但拖了两年,最后我还是辍学了。
从那之后我便过着独居生活,从未做过什么像样的工作。因为父亲留给我巨额的遗产,却也等于给了我任意妄为的自由。
「你从以前就很喜欢这里呢。」
印象中,我曾对某人如此诉说。到底是对谁呢?
「我爸也很喜欢这里,常常借故跑过来住个几天。」
掐指一算,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某个外国企业家在这里建造了母国风格的宅邸,父亲碰巧发现,龙心大悦,就决定买了。
除了二楼书斋外,一楼深处还有一座大书库。塞满架上的数千本书(搞不好还不只)几乎都是亡父的藏书。
孩提时代,只要大人带我过来这里,我一定会进书库窝上好一阵子。书架上不仅塞满了来自各领域的「大人读的书」,也有小朋友读了会很开心的漫画或小说,藏书非常丰富。
我成为屋主后,侄子阿想经常过来玩,他就像以前的我一样,把这个书库当成是图书馆来窝着。从比良冢家骑脚踏车过来至少要三十分钟,还挺麻烦的,但他却……
月穗在父亲辞世的前一年开始与现在的丈夫比良冢修司交往,最后踏上了红毯。她怀美礼的时候,和我搬进这里差不多是同一时期的事。
阿想他……把身为舅舅的我视为兄长,十分仰慕我。这是件好事,但我有时候还是会有点担心他。看到月穗再婚、生下同母异父的妹妹,他的心情一定也很复杂吧。这孩子乖巧内向,但头脑很好,所以才格外地……
「晃也先生一直以来都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说,阿想不知何时曾问过我这个问题。
「你不结婚吗?」
「因为没有对象啊。」
记得当时我故作幽默地回答。
「一个人过活也很轻松啊。我喜欢这栋房子,而且……」
记得我想不到要接什么话,只好闭上嘴。阿想歪了歪他小巧的脑袋,望着我的脸。
7
世人到底如何看待我的死亡呢?不对,应该先问:「我死于五月三号晚上」是否已成为众所皆知的事实?
到了五月下旬,这疑问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的心头。
我已经死亡了半个月,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住在这里。我却觉得这栋房子本身还没有断气,仍然是活生生的……或许可以这么形容吧。
厨房有冰箱运作的声音,我在某次出没时甚至还听到电话铃响。
摆放在「正厅」的电话响起时,我人在二楼书斋。我好奇地下楼去看,但身为鬼魂的我当然不可能接听。
那是一支附留言功能的无线电话,哔声之后,来电者的嗓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嘿,Sakaki吗?好久不见啊,最近还好吗?是我啦,Arai。
Arai……新井?还是荒井?
我翻查有如断简残篇的记忆,最后总算有了结果:以前有个同学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我还真有脸叫阿想「多交点朋友」啊。生前(尤其是最近这几年)我根本没有半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交际对象。
我想我并不是极度讨厌社会关系的那种人,但我很不擅长配合别人的兴趣和兴致聊天,所以关系难以长久维持……
——我之后会再打来。
Arai接着说。我完全想不起他的长相。
——你应该还是过着悠哉自在的生活吧?我有事想找你这个公子哥谈谈……嗯,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主动联络我看看啰。好吗?
世人肯定认为生前的我:「年纪也不小了,还不肯好好工作,整天混吃等死。」也可换个方式形容,感觉会比较不一样:「高等游民式的生活」。「游民」就先撇开不谈了,但真的称得上是「高等」吗?我自己也感到疑惑。
我偶尔会带着心爱的相机开车出远门闲晃。大学休学时期,甚至会晃到海外去,像是拜访过东南亚的印度,印象中也去过一次南美洲。可是……
那一切对我来说都像是现实感稀薄的梦境,感觉好遥远。
我到底是为了追求什么才踏上那些旅程呢?现在的我完全无法体会当时的心情。
这栋宅邸内到处摆放着我拍的照片,有些是在旅途中拍的,而在附近拍的也不少。有次我碰巧在海边看到难得一见的海市蜃楼,因此拍到了一张稀有的美景照,它也列在宅邸内的收藏之中。
8
我坐在(正确的说法是:「自以为坐在」)二楼书斋的书桌前,思绪绕着生前的自己打转。
大书桌的一侧放着旧型打字机,但现在的我并没有启动它的「能力」。
对不具备肉体,也就不具备实体的鬼魂来说,按下这种机器的电源开关或操作这类机器……等等的积极作为似乎都在能力范围之外,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不过鬼魂也并非完全碰触不到、移动不了物体,比方说打开书或笔记本、开门等等行为……就办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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