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三神老师——怜子阿姨是『多出来的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嘛,」鸣故弄玄虚地用手抵着额头,「——我忘了。」
「为什么当下不告诉我呢?」我认真地再问一次。
「因为我当时认为说了也不能怎样……在还没听到那卷录音带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而且——」鸣将原本抵着额头的手放到左眼的眼罩上,接着说道:「我怎么也无法告诉榊原同学,说不出口。三神老师长得那么像你去世的母亲。我看过以前的毕业照,又在榊原同学家里看了那几张照片……我想,对榊原同学来说,三神老师——怜子阿姨肯定是很特别的人吧?」
「嗯……不过——」
「不过?是的,我们发现那卷录音带,得知能让『灾厄』停止的方法只有……所以——」
所以……是的,她一定很烦恼吧?
只要让「多出来的人」回归「死亡」的状态,「灾厄」就会停止。那个「多出来的人」是谁呢?自己已经看出来了。——那么,要怎么做才好呢?到底该怎么做呢?
为了确认、坚定自己的想法,她才想亲耳听到松永克巳的录音带内容。而且在此之前,她还用她的眼睛看了二十六年前三年三班的那张合照,确认照片中夜见山岬的「死亡颜色」。她这么做,难道是想自己想办法,靠自己一个人来结束这一切吗?
「之前我从医院打电话给你时,」我稍稍改变了话题。「我一开始是打你手机的,可是一直打不通。」
「啊,那个呀。事后我把它丢在河里面了。」鸣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跟雾果……我妈说在火灾时弄丢了。」
「丢了?为什么?」
「虽然很方便,但还是个讨厌的机器。人没有必要像这样一天到晚被束缚着,对吧?」浅浅笑着回答的Misaki•Mai,就和我四月底在这栋大楼电梯里第一次遇到她时一样——
「不过呢,她很快就会买新的给我吧?」
「如果你有了新的手机,我可以偶尔打给你吗?」
「如果是偶尔的话就可以啦。」鸣答道,又浅浅地笑了。
我们改天一起去东京的美术馆逛逛吧?——本想说出口,却又吞了回去。
改天……那是离现在多远的未来?此刻的我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未来抱着莫名其妙的不安了。所以,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再遇见鸣。就算明年春天我离开了这里,就算我不在这里和她相约,就算现在感觉到的这份牵绊断了,也……也一定会再遇到她的,总有一天。
*
后来,我们一起看了望月带来的照片。
照片有两张。一张是望月拍的,另一张是敕使河原拍的。照片的右下角列着表示拍摄日期的数字——
不管哪一张,入镜的人数都是五人。
写有「咲谷纪念馆」的门柱立在照片的正中央,第一张从右到左依序是我和鸣,风见和敕使河原,还有三神老师——怜子阿姨。第二张照片里敕使河原换成了望月,他依照敕使河原的指示,紧紧地靠在「爱慕的三神老师」身旁……
「怜子阿姨,有照进去耶。」我看着这两张照片向鸣确认。
「望月好像没看出来呢!」
「嗯。」她点点头。
「颜色呢?」我试着问她。
「怜子阿姨的颜色看起来是怎样的?」
听我这么问,鸣拿下左眼的眼罩,重新看照片。她平静地回答:「是『死亡的颜色』。」
「——这样啊。」我慢慢从病床上站起,将病房的窗户打开一些些。外面是耀眼的艳阳天,可是吹进来的风不知为何却出乎意外地凉爽。
「我们今后也会渐渐淡忘吧?」我转身向鸣,对她说道。
「这次宿营的夜里发生的种种就不用说了,还有四月开始到那夜为止和三神怜子有关的种种,这些全部都会忘记,像望月他们一样……」
……连我亲手让她回归「死亡」的事也是。
「就算我们学十五年前的松永先生,把现在还记得的事录音起来,或是用笔记下来,关键的部分也会像那卷卡带一样消失不见……」
「或许吧!」鸣一边将眼罩重新戴好,一边沉默地点头。然后她反问道:「你这么不想忘记吗?你想一直记在心里?」
「——该怎么说呢?」
还是忘了得好,我也这么觉得。如果能将至今遗留在心里深处的、不是肺病带来的那一种痛楚忘得一干二净的话……应该,也不错。我慢慢转向窗户,手上依旧握着照片。我又看了照片一眼……一边自顾自地想着。
不知道是几天后,几个月后,或者是几年之后。总有一天,与今年「多出来的人」相关的讯息都会从我的记忆消失不见——
到那个时候,我在这张照片出现的空白处会看到什么呢?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又有一阵风吹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超乎想像的清凉。
仲夏最后的一阵风——突然,我的脑海闪过了这样的句子。同时,我十五岁的夏天也跟着结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