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答应她的。」鸣缓慢、悲伤地眨了眨眼睛。「我完全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突然……真的没想到。这中间什么问题都没有,眼看就要可以出院了。她却一声不响地走了……」
……对喔,水野小姐也曾说过。
临时起了变化,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藤冈未咲就去世了。那是在四月二十七日、星期一发生的事。水野小姐说:「她好像是独生女,父母无法接受这样的噩耗,几乎快疯掉了。」
长期悬在胸口的疑问终于获得了解答,但只要想到鸣的心情我就开心不起来……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一定非常努力吧?然而,就在同一时间——
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不正视的重大事实。
「所以你跟她不是表姐妹,而是亲姐妹?」
纵使觉得迷惘和混乱,我还是确认了这点。
「换句话说,就现实面来说,你和未咲拥有二等亲以内的血缘关系……」
「没错。」
「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会——」
上学的第一天,我第一次在学校和她讲话的时候。在〇号馆前,黄色玫瑰盛开的那片花坛前面,她说……
——你最好小心一点。说不定已经开始了。
「说『说不定已经开始了』。是这个意思吗?」
「你记忆力很好嘛,没错。」
「早就开始了。」我盯着鸣的脸,说道。「今年的『灾厄』从四月就已经开始了。」
「应该吧。」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跟我说清楚呢?」
「因为我……我……」鸣说这些时并没有看我,而是再度强忍悲伤地眨了眨眼睛。「始终不想承认,她——未咲,是因为那样才死掉的。那种狗屁不通的诅咒竟然害死了她,我说什么都不愿意相信。所以……
所以,当榊原你问我说你有没有姐妹的时候,我回答说没有。连你跟我问未咲的事时,我也只跟你说她是我的表妹。因为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想起来了。
想起樱木由佳里成为「五月死者」去世之后,我们第二次在艺廊的地下室相遇时鸣说过的话。也许在我心里,一直是半信半疑的——那个时候她说:
——发生了那样的事,五月榊原你又转了过来,虽然从那时起就有人在传了,但我始终没有百分之百相信……
所谓「那样的事」,指的是四月未咲的死。而「就有人在传了」、「或许已经开始了」,则是她给我的暗示?
鸣垂下头来,两只手紧揪着她身体底下的床单。我一边试着努力体会她的心情,一边不忘把呈现在眼前的事实整理、说出来,做进一步的确认。
「这届三年三班的『灾厄』,就像过去几年一样,其实从四月就开始了。在医院去世的藤冈未咲是第一位牺牲者——『四月份的死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拍打着玻璃的强风,吹进我身体的最里面,快速夺走我的体温。这种感觉忽然涌了上来,使得我背脊发凉,全身起鸡皮疙瘩。
好像在说我懂似的,鸣扭动脖子,慢慢抬起脸。
「那个,我也曾经想过。」
「所以?」
「榊原你出院、第一天来上学,是在五月初的时候。一直到那个时候,教室的桌椅才不够,所以大家都认为今年的『灾厄』会反常地从五月才开始,然而,既然未咲是『四月死者』的话,就代表大家都想错了……」
「……确实如此。」我将两只手抱在胸前,点了点头。
「换句话说,虽然课桌椅的数量是吻合的,但其实从四月开始——在我转来夜见北之前,那个『多出来的人』就已经偷偷混在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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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沉默了数秒之后,我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当我说我怀疑自己正是那『多出来的人』时,你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是。还叫我放心,说『榊原你绝对不是死者』。」
「——我是说了。」
「那是因为你早就知道,其实『灾厄』从四月就开始了?四月我还没转来这个班上……所以,是这样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不知为什么,我早就有预感鸣会这样回答。
「怎么说?」我追问道。「是怎样的原因?」
「是……」鸣话讲到一半,变得有些吞吞吐吐。她偷偷挪开了视线,有半晌眼睛眨也不眨,全身僵硬得就像是一具人偶,终于——
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她站了起来,直接面对我。然后,把在这之前从我这个角度不会看到的左眼眼罩拿了下来。
「这只眼睛——」填补眼窝空洞的特殊义眼。她用那「空洞的蓝色眼睛」对着我,说道:「这只『人偶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
一时之间当然很难明白,但我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感到特别意外。
「所以呢?然后呢?」面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我,鸣不再迟疑,直接回答道:「我记得以前曾跟你说过,我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的这只眼睛会看到照理说不可能看到、不需要看到、不希望看到的东西。」
「不可能看到、不需要看到……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