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是真的吗?」我还是必须再向鸣确认一次才行,因为这实在不是说相信就可以相信的事实。「真的,这个……三神老师——怜子阿姨就是『多出来的人』?」
11
「在学校我无论如何都是『三神老师』。懂吗?」
到学校报到的前一天晚上,怜子阿姨告诉我「进入夜见北之前要作好的心理建设」。
「其一」和「其二」是似是而非的校园禁忌,「其三」则是「班上决定的事要绝对遵守」。现在想起来,其三是与「多出来的人」有直接关联的重要规则。可是,在那个时间点上,对我而言最切身相关的当然是「其四」了。
「公私有别,你一定要谨记在心。在学校里,你不可以叫我『怜子阿姨』,就算是不小心叫错也不可以……」她这么告诫我,我当然也就乖乖照办。
十五年前去世的母亲名叫榊原理津子(旧姓三神)。小她十一岁的妹妹,也就是我的亲阿姨三神怜子——怜子阿姨,在即将我转入的学校里任职,而且还是班上的副导师。这样的巧合着实让人安心不少。不过,这种关系如果不小心,也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解。这个我很能体会。
所以我严守她说的「夜见北心理建设之四」,在学校称她「三神老师」,在家里称她「怜子阿姨」,用截然不同的模式与她相处。
怜子阿姨也一样。在学校她绝对不会喊我「恒一」,自始至终都没忘记把我当成「转学生榊原同学」看待……很多时候,我们还会视情况以格外疏远的态度对待彼此。
导师久保寺老师就不用说了,班上肯定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关系。比方说,六月开会讨论「对策」,决定将我和鸣当成「透明人」的时候,久保寺老师对大家是这么说的:
——希望大家好好地遵守班上的决定。虽然三神老师的立场很为难,但她刚刚也说了「会尽量配合」。
三神老师的「立场很为难」,这当然是指在学校必须把回家后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外甥当作「透明人」看待,视而不见……
在那之前望月优矢来到古池町,在外公外婆家前面徘徊的事也是。
——那个,我有点担心。
——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所以,那个,我……
望月碰巧被我撞上,言不及义地解释这些,不过他「担心」的对象并不是因为去医院看病而没去上课的我,他担心的是同样好几天没来的三神老师(怜子阿姨),他想要了解她的状况,这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怜子阿姨从东京美术大学毕业后,就回到夜见山的老家,在自己毕业的国中担任美术老师。她一边教书,一边把偏间当作工作室,在里面从事心目中的「正职」,也就是绘画创作。
在这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我总是不断地摸索与她之间的适当距离和关系。
樱木由佳里死后,鸣一连几天都没来学校……我很想知道她怎么了。在那时候,我最方便的「打听方式」就是拜托怜子阿姨给我看班级名册。
然而,我就是不想利用这个管道。我没向她索取班级名册,也没直接向她询问学校的种种怪象和疑问……说起来,我就是因为不想再去拿捏与她的距离,所以才会这么踌躇和畏缩。
——我也有我的苦衷,这关系到很微妙的心理问题。
记得我曾经对望月这么说过……
「榊原同学。」
一边是被压在木材底下动弹不得的三神老师——怜子阿姨,一边是双手举起沉重尖嘴锄的鸣。我挡在两人的中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站着。面对这样的我——
「你仔细想想,榊原同学。」鸣大声说道。
「仔细想一想。在这个学校里,其他班级有副导师吗?」
「咦?这个……呃……」
「没有。」鸣斩钉截铁地说。「大家都没去注意为什么会这样,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我一开始也是如此……不过,这不是很奇怪吗?全校就只有三年三班有副导师。」
「…………」
「三神老师一定是在前年担任三班导师的时候死掉的。进入下学期后,那个叫佐久间的男同学不愿扮演『透明人』,『灾厄』因而开始的那时候。美术社到今年春天以前都是停社状态,真正的理由想必是因为受聘为顾问的三神老师死掉了……」
那美术社自今年四月又开始运作,是因为复活变成『多出来的人』的怜子阿姨又出任顾问的缘故?事实经过就像那样从大家的记忆或纪录中消失,被替换成虚假的记忆和纪录……吗?
我拼命搜寻自己的脑海深处。
然而,单靠我这个「身在其中」的成员,恐怕很难从脑海深处找回被「现象」改变、调整的记忆吧。——这是必然的事。我只能尽量从可以掌握的客观事证来推测可能的真相。
升上国中后这是我第一次来夜见山——事实上并非如此。也许一年半前,国一那年的秋天,我已经来过一次了?
那次……那次难道是因为前年秋天怜子阿姨去世,我来这里守灵和参加告别式?
——我再也、再也不要参加葬礼了。
这下外公的感叹也解释得过去了。
——理津子她好可怜,好可怜喔。怜子和理津子都……
十五年前长女理津子先走一步令他伤心欲绝。也许在年老恍惚的记忆里,他把它和前年次女怜子也早一步辞世的悲伤混在了一起,所以才会那样……
前年秋天,怜子阿姨的骤逝让外公外婆大受打击,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