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How?……Who? 第十一章 七月之一

并不如想像中美好的现实。

  期末考平安无事地结束了,离暑假眼看只剩下一个礼拜。七月第三周的某日……自从六月六日高林死后,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这一个月的平静,轻而易举地被摧毁了。

  5

  七月十三日,星期一。

  自从成为「不存在的透明人」以来,早自修我多半不会参加。我总是趁第一节课快要开始的时候偷溜进教室,这点鸣也一样。然而这天早上,我们竟不约而同地提早来到了教室。当然,我们没有跟任何人讲话,也没有跟任何人的目光对上。

  我把喜欢看却很久没看的文库本摊开在膝盖上。那是史蒂芬•金的短篇集。顺道一提,我正在读的这篇是名为〈绞肉机〉(The Mangler)的怪作。上次极为贴近死亡的经历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我终于可以把这类小说和现实切割开来,享受阅读它的乐趣。就这点来看,我这个人还挺不信邪的。

  前天,刚发布这地区梅雨季已过的消息。一早就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强烈的阳光仿佛在宣示夏天的正式到来。从教室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也比上个礼拜的感觉干爽、舒适许多。

  我偷偷往坐在靠中庭窗边那排最后一个位子的鸣望去。由于光线的关系,她看上去就像是个模糊的「影子」。跟五月我初次走进这间教室时看到的一样……不过,她根本不是什么影子,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一个多月了?

  上课钟声敲完隔了一会儿,教室的前门才被打开,导师久保寺先生走了进来。

  他就像往常一样,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像往常一样,动作慢吞吞的,不怎么灵光。乍看之下,他就像往常一样,但又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以下就是他不一样的地方。

  平常老师都会打领带的,今天却没有打。平常早自修的时候,他都只带着点名簿,今天却抱着黑色的公事包。还有,平常总是整齐旁分、一丝不苟的头发,今天却显得非常凌乱。站在讲台上面对着我们的久保寺老师,今天看起来确实有点奇怪。他的眼神涣散,感觉好像并没有在看任何东西。而且……

  连我坐在这里都看见了,他半边的脸正断断续续地抽动着。

  就好像痉挛一样,脸部的肌肉不停往上扯。这好像叫脸部抽筋?很明显的,那是一种病态、不正常的抽搐。我不知道除了我以外,级任老师的这副模样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又注意到了多少。虽然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教室里却还是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各位。」

  双手撑在讲桌上,久保寺老师说话了。

  「各位,早安。」

  连这声招呼,刚开始听到时也觉得哪里怪怪的,跟脸部的肌肉一样,那声音是往上提的。

  三神老师没有跟来。今天她该不会请假了吧?不过,早自修她本来就不是一定要在场。

  「各位——」久保寺老师又说话了。「今天,我必须跟大家道歉。今早,趁这样的场合,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跟大家……」

  他的这番话,让教室的窃窃私语声顿时静了下来。「我怀着『大家同心协力,明年三月一起快快乐乐地毕业』的心愿,跟大家一起努力到了现在。虽然从五月开始陆续有悲惨的事发生,但这一切总会过去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久保寺老师的眼睛并没有看着学生,感觉他好像瞪着空气在说话,眼神虚无、迷离。讲桌上摆着他带来的公事包,老师一边说,一边打开公事包,把右手伸了进去。

  「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他讲话的语气好像在朗读课文。这点本身倒是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只是……

  「事情一旦开始,是不是我们怎么挣扎都没用?又或许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它停下来?——说老实话,我真的不晓得。我怎么会晓得?话说回来,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毕竟我是这个班的导师。照理说,我应该和大家同心协力,永不放弃、共渡难关才对。明年的三月大家再一起开开心心地毕业。我原本也是这么希望的,原本也是……」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的语气。

  然而,却从这个时候开始,老师的举止变得怪怪的,就连声音都越来越小声……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老师突然吐出有如崩毁、坏掉的激烈话语——我只能这么形容。「啊嘎」、「咕嗝」、「呜叽」……这些写出来简直就像是鬼画符的声音,从他嘴里吐了出来,搞得我们一愣一愣的,却在此时……

  老师的右手慢慢从讲桌上的公事包里伸了出来。他手里握着的,是不该出现在国中教室里的东西。有着……银色利刃,像是大型美工刀或菜刀之类的东西——就连我坐在这里都看得一清二楚。当下我们还搞不清楚状况。老师发出那种怪声,拿出那种东西,到底是要干嘛?然而,两、三秒后,我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久保寺老师先是把握着刀柄的右手往前方举起,接着把手肘往内一拐,让刀刃的那面朝向自己。这个时候,他嘴里仍不断发出不像是「人话」的怪声。然后——

  就在骚动的同学面前,老师持续发出更激烈的怪声,同时把刀子往自己的脖子上一顶。

  怪声变成了喊叫声。

  窃窃私语声变成了齐声尖叫。

  他喉咙的前面裂开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鲜血喷了出来。瞬间,鲜血喷得到处都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在演戏或恶作剧呢!离讲桌比较近的学生全都被喷到了。有人踢开椅子,没命似的逃跑,也有人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血管就不用说了,好像连气管都被切断了,因为老师发出的已不是生物的「声」,而是类似机械的「音」。不光是握着刀子的手,就连衬衫、脸颊全被他自己的血染红了。都已经这样了,老师还用左手扶着讲桌,硬撑着站着。沾满血的脸上,空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突然间,我觉得他好像在瞪我,带着某种情绪。某种……像是憎恨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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