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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剩下的日子平安无事地过去了,时序进入了七月。
幸好,新的灾难并没有随着月份的改变而展开,所以我和鸣这两个「不存在透明人」的诡异校园生活,只要以相同的步调继续过下去就行了。对我而言,这样的生活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地难过了,只是不知道这宁静祥和可以维持多久,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就像千曳先生自己说的,隔天开始他请了长假,到六月底为止都不见人影。他好像也没有代理人的样子,所以〇号馆的第二图书室一直是关着的。
他离开这里是要去处理什么「私事」,我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千曳先生有老婆也有小孩,他们长期分居,老婆和孩子住在老婆的出生地札幌……这次好像就是他老婆把他叫去了北海道。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但已经可以想像是怎么一回事了。千曳先生之所以和家人分居,恐怕是因为他得留在夜见北,继续「观察」这「现象」吧?并非他夫妻感情不睦,而是因为他得确保老婆和孩子不会被卷入「灾厄」,所以才让他们住在远离是非的「讯号范围外」。先不说这……
这段期间,我倒是又厘清了一件事实。这也是鸣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昨天,有学姐来到艺廊,姓立花,是美术社的学姐。前年毕业的,而且也是三年三班的学生。她很喜欢人偶,从以前就经常跑来艺廊,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我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一位学姐,显得有点惊讶。鸣装作没看到,继续说道:「原来立花学姐好像听说了今年的情况,所以她……」
「担心地跑来找你?」我问,鸣却只是偏着头。
「其实她很不想被卷进来,却又忍不住好奇……这是我的感觉。」她冷静地分析道。
「她大概也是从望月那里听来的吧?连今年我是『透明人』的事她都知道了。只是她并没有给我建议之类的,连跟我讲话都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所以呢,我决定主动出击,问了她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有关前年三年三班「多出来的那个人」(死者)。
千曳先生的记事本写到,她名叫「浅仓麻美」。鸣问学姐:「是否曾记得这么一个人?」
结果大致如千曳先生所说。「不记得。」她答道。「不过,事后好像有听人提起这个名字……」语气不是很肯定。也就是说,她——前三年三班成员心中关于「死者」真实身分的记忆真的不见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有关前年被全班当作「不存在透明人」的学生。
「他是怎样的人?」鸣单刀直入地问。「他中途放弃,破坏『规定』,导致『灾厄』就此产生。后来他自己怎么样了?」
「他名叫佐久间,是个男孩子。本来就不怎么起眼,是很老实的人。」鸣就像往常一样,用很平淡的语气,把她从立花学姐那里打听到的事实告诉了我。
「那位佐久间同学放弃扮演『不存在的人』,是在进入第二学期不久后。结果,十月初,一连串的『灾厄』就开始了。十一、十二月都有人死掉……而佐久间自己则在正月初一自杀。」
「自杀……噢……」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不过我猜他本人就是九六年『一月份的死者』……」
梅雨暂歇的午后,我们两人走下夜见山川的堤防,一边眺望着清凉的河水,一边聊着这些。反正也没人会说什么,所以我们索性跷课溜出校园。
算算第六节课也快结束了,我们从后门回到了校园。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站住!」的怒喝声从天而降。是教体育的宫本老师,我当下就猜到了。他大概是远远看到了我们,以为我们是一般学生,刚跷课回来。
「站住!你们这个时间跑……」他边喊边跑了过来。突然间,他停下脚步,清楚看见我们的脸了。他硬生生把骂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
我无言地朝他一鞠躬,宫本老师有点难为情地别开脸,「真难为你们了。」他叹息地说。
「不过,溜出校园毕竟不是好事。你们自己要有分寸。」
2
在这情况下,我决定再去跟怜子阿姨问看看。因为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实在无法继续保持沉默。我记得那是六月最后一个星期六的晚上。
「呃,这是最近我从图书管理员千曳先生那里听来的。」吃完晚饭后,我叫住正默默准备离开的怜子阿姨,用这个当开场白。同一时间,我感觉到外公、外婆的目光正朝我射来。
「那个……怜子阿姨国三那年,就是你读三年三班的那年,听说也是『有事的一年』?」
「『有事的一年』?」
之前总是心不在焉的怜子阿姨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警戒之色——我有这样的感觉。
「班上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灾厄』从此降临。每个月,都会有相关的人以不同的方式死去……因此,三年三班又被称为『被诅咒的三班』。怜子阿姨肯定知道这件事吧?」
「啊……嗯。对。」怜子阿姨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右手捏起拳头,轻轻敲打自己的头。「对喔。是有那么回事。」
已经很久没有和怜子阿姨这样讲话了……当然,我非常紧张,想必她也跟我一样。
「对不起,恒一。对不起。」怜子阿姨缓缓摇着头。「我什么……都……」
怜子阿姨苍白的脸孔和毕业纪念册上母亲的影像重叠在了一起。微微发烫的我的心抽痛着,我一边想办法让它安静下来,一边说:「我想跟你确认十五年前的事。我妈生下我之后,就在这里过世了……难道那也是当年的『灾厄』之一?」
怜子阿姨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