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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面那堵墙上发现这样的标语,是在我把展出的人偶全部看完,走回放书包的沙发的时候。文字下方的箭头指着斜下方的方向。我心里「咦?」了一声,仔细地看了又看,好像那边有阶梯通往地下室的样子。
我转头看向老太太,坐在阴暗角落的她头低低的,一动也不动。是在打瞌睡吗?还是正想着事情?不管了……既然明写了「里面也可以参观」,我自己跑下去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我继续做着深呼吸,悄悄往那个楼梯走去。
3
地下室的空间比一楼整整小了一圈,比较像地窖。里面的温度似乎也很低,异常地寒冷。可能是因为除湿机一整天都开着的关系吧?我一边做着理智的分析,一边却又疑神疑鬼地觉得(拜脚底窜上来的寒气所赐)每下一个阶梯,体内的能量好像就被吸走了一些。当我把楼梯走完时,已经头晕眼花,肩膀僵硬到像是被看不见的重担压着了。
跟我所想的不谋而合,呈现在眼前的是极度超现实的景象。
同样的昏暗,只是灯光比一楼稍微强了点、白了点——
骨董牌桌或扶手椅上,展示柜或壁炉的台面上,甚至是地板上……摆了一堆人偶。不,不能说「人偶」,应该说「人偶的各个部位」比较恰当。
跟橱窗里的少女一样,只剩上半身摆在桌子上的,也有只有身体坐在椅子里的,置物架上更摆了一排头颅和手掌……大概是这样的情形。这边暖炉里竖着几根胳膊,那边椅子或棚架下伸出几条腿……
听我这样形容,你可能会以为这是鬼屋、恶作剧,不过,在我看来倒也没那么惊悚。包含这些摆设在内的空间配置,看似杂乱无章,却隐藏某种统一的美感——唉,也可能是我想太多。
涂着白色灰泥的墙上除了有一座壁炉外,还挖了好几个类似壁龛的洞。当然,那里也成了摆放人偶的场所。有的洞里伫立着五官跟橱窗少女神似,只少了右手的人偶。在她隔壁的,则是敛起像蝙蝠一样的薄翼,遮住下半边脸的少年。还有一个洞里放着身体连在一起的美丽双胞胎。
我战战兢兢地往楼层中央前进,更加刻意地做着深呼吸。
每吸一口气,冷空气就渗入肺里,扩展至全身。再这样下去,会不会连我也变成人偶?我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跟一楼一样,这里流泄着幽咽的弦乐曲。我甚至觉得……这音乐要是停了,说不定我会听见人偶们在冰冷的地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被这些东西包围住呢?
这当然不是需要一再自问的问题。
唉,事到如今,何必呢……
……我最初的目的,就是「跟踪」。
第六节下课后,我跟家在同一个方向、喜欢孟克的望月优矢结伴离开了教室。半路上我们遇到了风见、敕使河原,还有叫前岛的小个子娃娃脸男生(听说人家可是剑道社的健将),于是大家就一起同行。就在这个时候,透过走廊的窗户,我突然发现正穿过中庭的见崎鸣。像往常一样,今天下午的课她都没上,行踪成谜。
「又来了!」
接下来我的举动肯定让同行的伙伴看傻了眼吧?
「先走了,拜。」说完这句话后,我抛下他们,当场追了上去。
这个礼拜的礼拜一、礼拜二,鸣都没来上学。
我还担心她是不是伤得很严重呢,没想到礼拜三的早晨她若无其事地出现了。一如往常安静地坐在靠窗最后面的位子上,完全看不出有受伤或生病的样子。
下午的体育课,我本想像上礼拜一样,在顶楼跟她聊聊,却扑了空,因为她根本没上顶楼来。那天就这样结束了,接下来的星期四和星期五,也就是昨天和今天,有好几次我都有机会跟她攀谈。不过说老实话,我希望能和她找一个时间,两人好好地谈谈,但就是开不了这样的口。
就在我还在顾忌东顾忌西的时候,突然在放学途中看到了她。我可说是凭着一股冲动,采取了行动,我飞奔出校园,想要绕到前面堵她,却看到她独自从后门离开的背影。其实我可以大喊叫住她的,但我并没有这样做,只是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总而言之,我就是这样展开了最初的目的——「跟踪」。
走在还不太熟悉的校外马路上,我追赶着鸣的背影,有好几次都快要把人跟丢了。我心想只要来到可以出声喊她的距离,我就会叫住她,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的距离始终无法缩短,就这样,到后来变成我好像一开始就打算跟踪她似的。
就在刚刚,黄昏悄然降临,我终于遍寻不着鸣的身影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等我发现时人已经站在这里了——御先町「夜见的黄昏是空洞的蓝色眼睛」的招牌旁边。
见崎鸣。
她全身散发的古怪(也可以说是「谜」吧?),从上学第一天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礼拜,逐渐在我心中发酵、膨胀,如今已然成「形」。
然而,我始终掌握不住它。不明白的事或无法判断的事有一大堆……不,不明白的事肯定要多更多。就连水野小姐告诉我的那件事也是。到底该如何解读呢?不管我怎么想就是想不明白……说老实话,我还真是束手无策了。
问当事人最快。这我当然知道,只是……
「……啊!」我忍不住惊呼出声。因为我突然在这建于地底的诡异空间的最里面,发现了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那是直立的、比小孩身材还要高一点的六角形黑色长箱子——棺材?没错,是棺材。一口西洋大棺材被摆放在那里,而且里面……
我用力摇摇昏沉沉的脑袋,用两手摩擦冷到不行的手臂,一边走上前去。装在里面的人偶——跟同楼层的其他人偶的风格又不一样了。她更为醒目。
棺材里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