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天正好是我拔掉引流管的日子。」
「你怎么会突然想知道?」
她会这样问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没有自信可以把事情交代清楚,所以只能暧昧地回答:
「不……我只是好奇。」
那天,上个礼拜一的中午,我在这栋大楼的电梯里巧遇了见崎鸣。她坐电梯到地下二楼。那个楼层既无病房也无检查室,除了仓库和机房外,就只有灵堂……
我一直很好奇,她到那特殊的场所去做些什么,所以才想到要找水野小姐问个清楚。假设那时鸣的目的地真的是灵堂好了。就常理推断,没有人会去拜访空荡荡的灵堂,肯定是医院当天有谁死了,他的遗体被安置在那边。
至于我为什么会认为死掉的是「女孩子」呢?这也是很自然的联想。只因那时鸣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我可怜的半身……
「看来你有事瞒着我喔。」水野小姐鼓起一边的腮帮子,窥探我的表情。
「我是不会要求你说清楚、讲明白啦……嗯,我想想。」
「怎样,你想到了吗?」
「至少,我负责的患者没有人在那天往生的。不过,整间医院就难说了。」
「既然如此,当我没问——」我换了问题,「那天你有没有在医院看到穿制服的女孩?」
「什么?又是女孩子?」
「国中制服,上衣是蓝色的。短头发,左眼戴着眼罩。」
「眼罩?」水野小姐略偏着头,「是眼科的患者吗?——啊,等、等一下。」
「你见过她吗?」
「不是那个,是那天往生的人。」
「咦?」
「嗯,话说回来……」水野小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右手的中指猛戳自己的太阳穴。
「……是有那么回事。」
「真的吗?」
「应该吧?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
病患、病患家属、医生、护士在住院大楼的走廊上来来去去的,水野小姐移动脚步往人比较少的候诊室走去,表示站在这里继续讲下去可能不太好。
「我没有把握,不过,上个礼拜一……好像就是那个时间。」水野小姐压低声音说道。
「有个女孩……应该吧?住院住得好好的,突然死掉了,听说是这样。」
「知道她的名字吗?」我心跳加速,身体从内部无法克制地颤抖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有没有进一步的资料?姓名或是病情什么的?」
水野小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还特地看了看四周。
「要我帮你打听吗?」她以更低的音量说道。
「可以吗?」
「只要假装成不经意提起的样子,应该不碍事的。——你有手机吧?」
「嗯,我有。」
「电话给我。」迅速下达指令后,水野小姐从白色制服的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打听到会马上通知你。」
「真的?可以吗?」
「谁叫我们是同好嘛。你都已经特地跑上来了,而且好像有什么隐情的样子。」嗜读恐怖小说的菜鸟护士如此说道,大眼睛淘气地微笑着。
「不过条件是,你早晚得告诉我理由。好吗?恐怖少年。」
9
夜见的黄昏是空洞的蓝色眼睛。
我是在夜见山的街头正式迈入黄昏之前发现这块招牌的,就在从夕见丘回家的路上。我在医院和外婆家中间(根据脑海里的地图推算)的红月町下了车,找了家速食店随便填饱了肚子,然后就悠闲地在附近的小闹区逛了起来。虽说是礼拜六的下午,街上却很冷清,擦身而过的人当然全是不认识的,没有人会叫住我,我也不会去叫住谁,就这样一路走马看花地晃了过去。离开闹区,穿过连公车都不走的小巷子,进入豪宅林立的住宅区,又离开了住宅区……漫无目的地,随兴走着。
迷路就迷路吧,管他的!哼,这大概就是在东京活了十五个年头的丧母少年的强韧吧!仔细想想,搬来夜见山的这三个礼拜,今天是头一次能任意(在没人监管的情况下)打发自己的时间。如果一直晃到傍晚才回去的话,外婆肯定会担心,到时她应该会打手机给我吧……?
我完全没有「终于获得自由了!」的想法。其实只是想一个人走走,就像现在这样。
下午三点刚过,世界看起来却有一点褪色。虽然完全感觉不出要下雨的样子,头顶上却密布着跟这个季节不搭轧的乌云,我突然想到,也许它是我此刻心境的反映也不一定。刚刚在电线杆上看到「御先町」这个地名标示。虽然汉字不一样,但也读作「Misaki」——我一边想,一边在想像的地图写上这个名字。简单来说,它就位在医院、外婆家、学校形成的三角形的中间吧。
招牌就是在那之后看到的。有点陡的坡道上零星开了几家小店,不过基本上还算是宁静的住宅区,而就在这样的风景里面,突然间……
夜见的黄昏是空洞的蓝色眼睛。
我的视线停留在黑色木板上用白漆写成的这几个字上头,还真是奇怪的招牌。那是冷冰冰的三层楼水泥建筑,风格跟附近的民房很不一样,看来应该是住商混合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