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就很恐怖的病,但我半年前——也就是去年十月曾有亲身体验。
刚开始胸口会痛,不停咳嗽,感觉好像动作大一点就会喘不过气来。本想说忍耐一下它自己会好,可几天过去后非但没好,还越来越严重。我把情况告诉了父亲,请他带我去医院。照了X光片,很快就发现是左胸气胸在作怪,当时的我已经半虚脱了。于是,立刻办理了住院手续。
主治医生帮我做了「胸管引流」治疗。先进行局部麻醉,然后在胸部开个洞,从那里把名为引流管的细管子插入胸腔。细管子的一端接着抽取器。藉由这样的方式,把积存在肺和胸膜间的空气排出去。
这样的治疗持续了一个礼拜,塌陷的肺终于膨胀回原来的样子,漏气的地方也完全闭合了,我平安无事地出了院。当主治医生说出「痊愈」两个字的时候,也告诉我说「复发的机率是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的风险有多大?当时的我并没有很深刻的体会。感觉上就是有一天同样的事会再发生而已。万万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选在这个时候再一次痛击我。
说老实话,我非常忧郁。
外婆回去之后,中午一过,我就被叫去了内科的治疗室,开始做和半年前一样的胸管引流。幸好负责的医生技术还不赖,这次管子插进去的时候不像半年前痛到快死人了。和上次一样,只要把空气抽光,让肺完全膨胀、洞口闭合,我就能出院了。只是,一旦复发过一次,下次复发的机率将会更高。而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复发的话,就必须考虑动手术了——听到这里,我又更忧郁了。
傍晚回到医院的外婆替我带来了手机。不过呢,我决定等明天再把这样的情况告诉父亲。就算第一时间通知他也无法改变什么。更何况我又不是命在旦夕,没必要让他听我有气无力的声音,害他瞎操心。
摆在床边、装了水的吸取器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那是从胸腔吸出来的空气,排入水里的声音。
「为了避免对医疗仪器造成干扰……」想到医院肯定会有的警告标语,我连忙把手机的电源关掉,一边忍受持续的疼痛和呼吸困难,一边看向病房的窗外。
市立医院的老旧五层楼建筑,我人在四楼的病房。暮霭低垂的天空下出现点点白光,是街灯。山谷间的小城夜见山,母亲理津子出生长大的地方。
话说回来了,这是我第几次造访这座小城呢?
这样的想法突然掠过我的心头,印象中只有寥寥几次。幼儿时期的事我已经不太记得了,读小学的时候记得来过三、四次,升上国中后这还是第一次……不,还是说……
还是说?就在这时,思绪突然断了。吱吱吱的重低音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感觉我整个人就要被它压扁了……
想不起来——我轻轻叹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麻药已经退了吧?管子插进去的地方——腋下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混合着原有的胸痛。
3
外婆从隔天开始每天都来医院看我。
「虽说从家里过来有一段距离,不过,我自己开车,所以也就没那么累。」她轻松地笑着说道。唔,还是外婆靠得住。不过,也因为这样,家里的事难免无法兼顾,何况最近开始退化的外公亮平也需要她照顾……想想还真是对不起她。谢谢你,外婆——我在心里忍不住双手合十地向她拜谢。
胸管引流的效果越来越好,大概从入院的第三天起疼痛已经减轻了大半。这个时候「无聊」变成了比较难解决的问题,因为我还不能到处乱跑。
透过引流管,我的身体和机器连在一起。除此之外,一天还要吊两次点滴。光是上厕所就很不方便了,当然有好一阵子都不能洗澡。
我住的是单人套房,设有投币式的小电视,可惜白天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只能无奈地看一看,或是拜托外婆带书来给我,或是用MD听音乐什么的……藉此打发绝对称不上惬意的时间。
住院第六天——四月二十五日,星期六的下午,怜子阿姨出现在病房里。
「对不起喔,恒一,一直找不到时间来看你。」
我平常下班回到家都很晚了——她一脸歉意地说道。这种事我当然晓得,如果敢抱怨的话是会遭天谴的。于是我强打起精神,跟她报告病况和恢复的情形。顺利的话,下个礼拜的上半周就能出院了,慢的话这个月的月底一定没问题——我把早上主治医生讲的话复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要等到黄金周※过后才能去学校了。」怜子阿姨如此说道,视线飘向了窗外。在床上坐起的我很自然地追随着她的目光。(※日本的四月二十九日到五月五日的连续假期称为黄金周(Golden Week)。)
「这家医院就盖在夕见丘山边的高地上,位在城市的东边……因此对面看到的全是西边的山。那边甚至还有一个叫做朝见台的地方呢。」
「你是说夕见和朝见吗?」
「可以看到美丽夕阳的叫夕见,可以看到美丽朝阳的叫朝见。夕见丘和朝见台的名称好像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个城市是叫夜见山没错吧?」
「北边确实有一座叫夜见山的山。虽说城市本身是盆地,但由南到北却是缓升的斜坡。」
怜子阿姨知道这点基础地理是不可能满足我,于是开始做起简单的城市导览,又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窗外的风景,想说这正好是个机会吧?
「……那边,看到了吗?」
怜子阿姨伸出右手说道。
「从南到北一整条绿色的,是流贯整个城市的夜见山川。就在河的尽头,你看,是不是有个体育场?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啊,我看看……」我从床上探出半边身子,朝怜子阿姨手指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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