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部

恨过香澄。我感觉自己好像无缘无故地遭受了不公平的待

  遇。

  我逐渐地被一种残缺不全的感觉所包围,情绪低落,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而且心神不宁、忐忑不安,常常觉得天下虽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强烈地怀念与香澄一起度过的那两天。在街上散步时也尽是盯着一对对情侣瞧,甚至平日里看起来长相丑陋、感觉可怜的那些夫妻,我现在也带着一种嫉妒而又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

  风嶋香澄并不是一个任性的人,而是那种在和朋友的交往上压抑自己情感的女孩。然而,从她那极有分寸的态度中,我却感觉到,她与其说是在自我克制不如说是自我放弃。她自己是一个虚无主义者,这把追求她的人也引入到无底的虚无之中。

  香澄的心里有一片冰地,现在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强烈地在我脑海里浮现了出来。我不知道她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心里有一块可以称作“感情零度”的区域,一旦触摸到它,我的心也会变得冰冷,变得进退维谷。

  我劝说自己:“放弃她吧!”风嶋香澄并不是我所能对付得了的。但是与此同时,我又更加疯狂地追求她。她的容貌似乎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无论我干什么事,都会突然想起她。她的存在损害了我的遗传基因,这也使得风嶋香澄在我的心里像癌细胞一样无限扩散,不久之后我就会被她俘获而亡吧。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把手伸进她的心里,把她内心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她对我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我在她的心里确实占有一席之地吗,抑或只是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12

  一放寒假阿健就约我一起去打工。我们当码头工人,在大船与舢板之间装卸货物。虽然是重体力活,但工钱很高。好像阿健以前手头一紧,就来这儿打工糊口。“因为过年需要钱啊。”第一天干活我就累得要死。第一趟脚就抽筋,第二趟肩膀脱臼,但是从第三趟开始就慢慢习惯了,几乎忘记了前面的痛楚。

  “一定要考虑到一起合作的伙伴啊!”漫长的上午工作结束之后,我摊开四肢躺在海岸边,心情就像被钟声解救的西西弗斯。我对阿健说,“我们简直像拉大帆船的奴隶一样拼命工作啊!”

  “干活的窍门掌握得不错嘛。扛包的时候你很稳当。干这种事,平衡感是很重要的。”阿健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盒饭,一边心平气和地对我说,“你以前跟人摔过跤吗?”

  “那种事啊,我可没干过。”

  活虽然累,但毕竟是份工作。在这里干活的人大部分人品都不太好,其中有些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哪一派的黑社会分子,所以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不怕把货物掉到海里,而是害怕肩膀相碰而被他们找茬。但奇怪的是,阿健却跟他们随便说话。看到休息时他们搭话的样子,我这个旁观者也不那么紧张了。

  “喂,”我小声问他,“那些人是黑社会分子吗?”

  “是啊。”

  “是什么是啊,你就那么肯定了?”

  “他们这些人哪,”阿健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么不拘小节,“为了筹集组织的资金,他们会在没有什么事的时候,来这里干活。”

  “虽然我也清楚他们很卖力,但我们是规矩的市民,还是不要跟他们走这么近比较好吧。"

  “他们很喜欢我。"阿健看起来很高兴,“他们还夸我‘大哥有力气,真好’呢。”

  被黑社会分子夸奖……这算什么事嘛!

  第二天,我们在背风的仓库凉阴里休息时,他们中的一个人过来跟阿健说:“大哥,又要拜托你了。”说着,那人随手把一沓一万日元的钞票递给阿健,接着郑重其事地递给他一

  张纸片,嘱咐道:“今天就押这个了。”

  “明白了。"阿健好像一切都了然于胸似的,平静地接过那一沓钞票。

  等那人走远后,我慌忙问道:“到底是干什么?”从金额上来看,我觉得一定是跟毒品有关。

  “你跟我来。”

  “哎,等等我,到哪儿去啊……”

  阿健边走边向我讲述了事情的原委。我们干活的海岸对面就是赛艇场,看起来好像挺远的,但由于两岸之间没有任何遮掩,所以不用说是赛艇飞驰的情形,就连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都看得一清二楚。每逢赛季,他们十分喜欢在午休时候观看比赛。当然,这些人原本就是赌徒,所以光看是远远不能满足的。于是由大家出资来赌,金额当然不是一两千那样的小钱,而是一人出一万,总额可超过十万日元。据说把这么一笔钱,经过一番争吵之后押在一场比赛上。他们托阿健去窗口买艇票,阿健因此也能得到相当于午饭钱的报酬。

  “这么说,他们似乎是为了挣到赌博的钱才来这里干活的吧。"

  “嗯。”

  “偶尔也会中吗?”

  “不会。”阿健边走边说,“这些人都不懂得分散投资,因为经常赌大空门儿,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中不了。据我所知,他们还没有一次中过。”“他们真是笨哪!”“是啊。”这时我突然脱口而出:“如果不给他们买艇票,比赛结束后说些‘真是遗憾啊’什么的,就算私吞他们的钱,他们也不会知道吧。"

  当时我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此后的一整天,阿健好像都在认真琢磨我这句话。第二天,他在往售票口走的途中突然说道:“这场比赛也绝对赢不了。”他的声音透着一种悲壮感,“他们不可能赢的,因为到现在已经赌了十来次,一次也没中过。不是吗?”

  阿健告诉我,他们要在午休时间买票,好像是赌下午的一场连胜单式比赛。

  “连胜单式比赛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就是必须要押中最先到达终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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