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与女人都像被人见不到般飘忽』,这应该也是因为受到披戴蓑笠的形象影响的缘故吧!在《躬恒集》中,也有一首:
即使鬼在都内,
只要脱下蓑笠,
今宵亦无人能见。
另外……」
「等一等!」奈尔玆慌忙阻止继续举证的曳间,「这些事我知道,但是,意味着死者或其灵魂的『鬼』字,后来又是如何演变成现在我们所认知的鬼的外貌呢?」
「恩,鬼开始具有凶恶的外貌,乃是受到了佛教的影响。佛教有所谓逻卒的概念,而逻卒又称为地狱卒,属于非常可怕的族群,在小栗虫太郎(小粟虫太郎,1901-1946,本名荣次郎,十二岁就读京华中学,举凡英语、法语、文学、电影都怀有
极深极广的研究兴趣,为未来的推理作家生涯奠定稳实的根基。一九三四年,开始在《新青年》连载毕生巨作《黑死馆杀人事件》,与隔年开始连载的梦野久作之《脑髓地狱》相互辉映,同时也与中井英夫的《献给虚无的供物》、竹本健治的《匣中的失乐》并列为日本推理界的四大奇书。)的《失乐园杀人事件》中应该有出现,总而言之,就是和牛头马面的地狱卒混杂在一起,因此鬼的形貌才逐渐增加恐怖的一面……刚才你说的角与虎皮是鬼门,那是来自艮(即是鬼门之意)的联想,实乃世俗的观点,但的确具有说服力。所谓的鬼门并非源自佛教,而是来自中国古代阴阳五行学说阴阳道的观点,就在佛教和阴阳道的影响之下,所谓的鬼就有了凶恶的外观……这样清楚了吗?鬼这么一个概念,就停在如此的变迁,这也难怪一般人对于鬼字这个字头上少了一撇的鬼这个字,存在概念上的差异。就结果而论,我希望可以说明这一点。」
「曳间,你懂的真多!依此看来,应该还有其他不少地方惹你不满意吧!话说回来,在这篇小说里,应该是死者的曳间却如此谈及小说内容,而且还是关于鬼的话题,实在是太妙、太有趣了!换句话说,这应该算是死者的讲解吧!」余尔玆的脸庞在房间里渐渐伸展的阳光照射下,不知不觉中散发出白色光辉,还带着悠闲的口吻回答。
夏日刺眼的斜阳,在奈尔玆房间的绿色毛毯上射人鲜明的光影,枯草色墙壁瞬间像冒出火焰般明亮。但是,若仔细注视仿彿隐藏某种预兆的漫射光线,光线似乎被壁纸吸收一般融化消失。对了,隔壁房里的霍南德不知是否在午睡,已经毫无声响的静寂持续了好一阵子。听到的只是窗外遥远傅来无比轻微,似乎是一群小学生在嬉闹的声音,恰似一阵遥远的雷鸣。
这是奈尔玆私底下称为「逢魔时刻」的短暂静谧时刻,应该是受到空气上下层的温度和湿度所影响的缘故吧!距离非常遥远的小学校园嬉闹声,竟然越过那个时刻街道上方的陌生空间,如海水退潮般袭击而来。奈尔玆最喜欢聆听这种午后缓缓移向黄昏,街道在停止呼吸的瞬间,说话声彼此重叠,已化为不是言语的喧嚣声,可说是一种浓厚牧歌气息的短暂片刻。
「算了,这话题就暂且搁下。这篇小说也暗示了现实与虚构的关系,但我的兴趣比较倾向现实,也就是说,这类小说描绘的内容,对现实世界应该会产生一些影响吧?」
「你的意思是……?」
「就是在小说中插入你自己的预言,换句话说,在现实的世界里也可能发生命案……」
「想不到曳间也会这么说。难道你不明白我写这篇小说的真正目的吗?」奈尔玆两眼圆睁,身体屈曲如松鼠,大声说道。
曳间听了感到有些狼狈,像浣熊似地舔舔嘴巴。「这么说来,你是为了防止现实世界里可能发生的实际命案?」
「当然!真是的,除此之外,你说,还有什么动机会让我写这篇小说?全都是因为我们家族笼罩了一股沉重的气氛。没错,命案虽然还未发生,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发生不祥事件!我可以预见那幅陌生的影像……这篇《如何打造密室》虽然全是虚构的,却处处运用了实际存在的事物。当然,多少加入了一些调味料重新组合,穿插于卢构的幻想之中,藉此揭露一些暗示。但我认为心理学家,不,应该说是小说中被称为黑魔术师的曳间,应该能够看透这一点。」
面对曳间,后半段的一起略带控诉。曳间意识到背后芒刺般的白光,送了一口气叹息出声,边搔头边说:「对不起,是我失言了。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却也感觉到了。但就算是这篇小说是为了防止未来发生命案而写,若是未完成,一样不具意义。」
「这是什么意思?」奈尔玆抖了一下。
的确,眼前这一刻,就完全无法分辨奈尔玆和霍南德两人了。眼瞳炯炯发光的少年就像充满蛊惑性的梦魔!这时的曳间觉得,所谓的双胞胎本来就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一切都由同一组基因成长的两个个体……完全一模一样的分身。
「就是说……这样的命案或许会在你小说完成之前发生。虽然不知道那阴影的真正身份,如果那家伙现在就对被害者有强烈的欲求……」
「这么说……」奈尔玆迅速打断曳间说话,却又不知何故停顿下来,起身走向窗边。
就在这时候,一片升起的乌云遮蔽了夕阳,窗外迅即一片昏暗。若以乱步式的描述手法,应该是「如缓缓逼近的魔物般的乌云」吧?看起来就像一幅手扶窗框的奈尔玆半身肖像昼。
「今天是七月甘四日……坦白说,小说何时可以完成?」
随着乌云逐渐遮蔽整个天空,奈尔玆胸口也被抹上一层不安的色彩。曳间估计惨剧可能意外提前发生,进而夺走奈尔玆在小说里的地位,这是否意味着预言的屡实性?
这时,楼下响起电话铃声。似乎有人立刻接听.不一会儿,传来奈尔玆的母亲声音。
「阿成,你的电话。」母亲边上楼边叫唤。
「谁打来的?」
「甲斐,说是有急事。」
奈尔玆一开门,曳间眼里同时映入一片亮蓝色。
「甲斐总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