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一卷全

无际的雾海中继续前进,黑影突然伸展出现,那就是睡眠中的巨人,在深邃的铁丝网另一边,映落比想像中大上十倍、百倍的巨大影子。一座变电所!

  黑暗中耸立的高压电塔,白皙并列的绝缘碍子,绵延直达远方的高压电线。更远的地方,流泄飘缈的红色灯光。

  曳间就像全身溼透的老鼠一样呆立不动……我到底看见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水珠不断滴落,难过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我就是为此而精疲力尽…

  ——然而,就算如此……

  曳间无法持续这样的想像。雾愈来愈浓了,丝毫不理会曳间的想像,浓雾持续压境而来。隐藏浓雾之下的,只是无始无终的空虚时间。所以,曳间只是站在那儿,被雾气湿濡、全身不停发抖地站在那儿。在一片乳白色中,自己的身影都被拭去了,像是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2.黄昏的街底

  天空突然变得像黄昏,锯形云以可怕的速度疾驰。

  ——是强风吧!

  根户真理夫抬头望着瞬间被刺眼的翳影包覆的天空。由于在玻璃墙内侧,所以眺望强风吹掠昀云层时,姿势也随之微微侧倾。

  「你在看什么?」桌子对面的真沼宽打盹似地侧着头问道。他那手臂缠住木椅,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像极了即将幻化为月桂树的塔芙妮。当然,希腊神话里的塔芙妮是个女的!

  「没有,没什么。」

  不等根户回答,真沼再次闭上眼睛。

  根户的视线悄悄移向真沼。蓝白色的云影缓缓爬上裸露的颈子,可能是因为长发垂到睫毛附近,所以看起来呈现淡蓝色。缓慢的呼吸气息,肯定是心满意足的睡眠。

  幸福的睡眠—

  根户心想,这画面似乎见过。并非体验过,而是酷似很久以前就持续存在心底的画面。虽然忘了是与何种回忆共同存在,但这却是最后的画面。

  蓝黑色的云朵反覆扩展又撕裂,层层卷叠。掠过大街的阵风,让行道树的树梢弯成弓状,恍如罹患疟疾般地颤抖。根户总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听到树在哀嚎,而沙尘以惊人的气势急速飞过,则应该是合唱吧!

  隔着一层玻璃的屋内,时间却佣懒地缓慢下来。

  ——问题是……

  根户啜饮没暍完的咖啡。

  ——该是考虑毕业研究主题的时候了,虽然决定从整数论方面切入,但要列举什么呢?

  真沼的头突然不停颤抖。梦到什么了吗?瞬间,鼻息似乎有些凌乱,但不一会儿,再度恢复了安详。

  ——若是这样,不知道非实用性的友爱数(友爱数,数学名词,指称若两个数字彼此的真因数之和等于对方,那么这两个数字则称为友爱数。)适合吗?就从数丛里挑出几个来,然后再继续深入探讨……说实话,影山这家伙也太慢了吧!好不容易让真沼的心情好起来,不过,再这样下去,连我都想睡了。

  避开暗红色砖墙隔间,望向入口,仍不见影山敏郎的踪影。

  ——可不能让美少年在眼前睡着了!

  抱着不安的心情环视店内,几乎没有客人,但根户忽然发现一对还只是小学生模样的男女。他们是在这种奢侈的咖啡店里约会吗?茫然望去时,男孩托腮的手放到桌上,开口了。

  「妳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

  「那就走吧!」

  两人同时起身。几乎同一瞬间,真沼突然跳起来。根户吓一跳,不停来回看看走向店门的两个小孩,又看看真沼的表情。真沼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了,感觉上,他半开的嘴巴中就要说出什么话来,却又硬生生地被咽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忧郁表情。

  「怎么啦?」根户好不容易开口问。

  这时,真沼沮丧得低垂着头,根户完全猜不透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如此严重地打击真沼。

  短暂犹豫后,真沼喃喃的声音像老人一样沙哑。「你……刚才听到那两个小孩说的话吗?」

  「恩,怎么样?」

  「我是听不太明白,不过可能是这样吧!「妳要去哪儿?」、「哪儿也不去!」、「那就走吧!」是不是这样?」

  「没错,是这样。」

  真沼缓缓拾起脸来。虽然脸颊终于恢复红晕,但忧愁的翳影依然沉重披覆在睫毛上。或许,那是笑意也说不定。

  「最近,我觉得这里很怪。」真沼轻敲自己的额头,「脑子里思考的事好像被偷走了。不只是这样,某段期间的记忆也丧失了,大概我的脑筋出了毛病吧!」

  「等一等!那可是曳间的专长。」

  「没关系,你听我说。对了……可能是我在写诗的缘故吧?所以,脑袋里经常会浮现某些词句。虽然那些词句偶而也能立刻化为诗句,却非常稀少,通常都只是在脑海中盘旋,有时候则会持续漂浮。刚才的几句对话也是那样。」

  「是偶然?」

  「如果是就好了……不,大概是偶然没错。只是最近常会发生这种事。」

  「那么,你想到那些词句是什么时候的事?」

  「恩,将近一年前。」

  「这么久了?」

  沙尘打在玻璃上,发出哗啦声响。天空黑暗混浊,沉淀淀的,彷彿马上就会下起雨来。根户看着手表,影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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