蛲虫尸骸,甚至更像恐怖的鞭毛虫所排出的长条粪便。要想推定该伤口的成因究竟来自内侧或外部实在是困难至极。
法水的视线在离开这凄惨的图案後,不期然地与检察官的视线交会,两人同时默然地颤栗,因为,伤口的形状正是构成降矢木家纹一部分的佛罗伦斯市徽的二十八叶橄榄冠(见上图)。
二、德蕾丝杀我
「不论怎麽看都只能认为是那样。」检察官结巴地向熊城说明降矢木家的徽纹後,接著道,「凶手让被害者停止呼吸後为何还不满足?为何要做出如此令人费解的行为?」
「支仓,」法水叼起菸,「重点不在这里,令我愕然的是,尸体是在被刻上这些徽纹的几秒钟後才停止呼吸,也就是说,这些徽纹既非在死後才刻上,也非在服毒前被雕上。」
「开玩笑!」熊城忍不住蹙眉,「你说被害者不是当场死亡,我倒想听听你的理由。」
法水的语气像在训斥不听话的孩童:「虽然这桩事件的凶手动作迅速隐密且穷凶恶极,不过我的理由非常简单,主要是因为你认定的强度氰中毒过於夸张。氰中毒之後,呼吸系统是有可能在瞬间麻痹,但是要到心跳完全停止至少还需要将近两分钟的时间,毕竟出现在皮肤表面的尸体现象是在心脏功能一哀退的同时出现。」说到这里,法水停顿一下,凝视对方,「只要了解这点,应该就能认同我的看法。你们看,伤口是巧妙地切割表皮所留下的,这点光看只有血清渗出即可明白,最主要的原因是,一般的活体在被切割时,皮下会溢血,伤口两侧绝对会肿起,而这些伤口很明显地有此现象。你们再看看其他割裂的伤口,并没有结痂,简直像透明的雁皮和纸,这则是尸体现象。若真是如此,那麽这两种现象就产生了严重矛盾,很难说明伤口留下时的生理状态如何,所以,若想获得结论,只要思考指甲与表皮是在何时死亡即可。」
法水精密的观察反而有加深伤纹之谜的感觉,检察官因此而再度颤栗,声音完全失去冷静:「一切等解剖之後再说。尽管如此,凶手引发尸光的超自然现象还不满足,又刻上降矢木家的烙印……我开始觉得这种圣洁的光芒带有某种极端淫虐的意志了。」
「不,凶手想要的并不是观众,而是要你刚刚所感受到的心理障碍。为何那家伙有这种病态般的个性呢?而且还具有相当的创造性……不过,若依海尔布洛尼的论点,最淫虐且具独创性的乃是幼儿。」法水微笑问道,「对了,熊城,尸体是自何时开始发光?」
「最初桌灯亮著,所以不太清楚,不过到十点左右,结束了大致上的验尸行程,同时也完成这一区的搜查,关上房门,熄掉桌灯之後才发现……」熊城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液,「所以,别说降矢木家人,连办案人员中都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另外,我说明一下直至目前的调查所得……昨夜,降矢木家举行某种聚会,丹尼伯格夫人在席上突然昏倒,当时是九点正。之後她被送至这个房间,由负责图书的久我镇子与管家川那部易介彻夜照顾。但是,到了十二点左右,被害者食用的柳橙中被人掺入氰酸钾,从口腔中的残留果肉渣里可以发现大量的遗留物,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那是最初入口的一瓣柳橙,所以我认为凶手是藉著最初的一击正中目标。其他果瓣虽然留下,却未能检测出毒药痕迹。」
「柳橙?」法水轻轻摇动床铺顶蓬,喃喃自语,「这麽一来又多一道谜题了,亦即,凶手毫无毒药的知识。」
「可是,佣人中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者。久我镇子与易介都说丹尼伯格夫人是自己从盘子中挑选水果,而且,这个房间在十一点半左右便将房门上锁,玻璃窗与铁窗也都有菇状般的锈蚀,当然没有自外界侵入的形迹。只不过,据说同一盘内的水梨是丹尼伯格夫人最喜欢的水果……」
「什麽,上锁?」检察官似乎对这点与伤纹之间所形成的矛盾深感愕然。
但是,法水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熊城脸上,冷冷说道:「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氰酸钾只是披上柳橙这个面具,但这更让人感到凶手可怕的惊人天份。你仔细想一下,那种具有明显异臭与特异苦味的毒药只用极端贫乏的柳橙当作伪装的迷彩,这不是很令人惊讶吗?何况还用了超过致死量十几倍的份量。熊城,你认为如此幼稚的手段为何能产生这种魔术般的效果呢?为何丹尼伯格夫人会伸手拿起柳橙呢?我认为,这乃是下毒者的荣耀,对他来说,柳橙是自伦贝西亚巫女出现以来,一种永生不灭的崇拜物。」
熊城闷不吭声。
法水似是忽然想起,问道:「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是?」
「今天早上验尸时判定为死後经过八小时,所以死亡时间与吃柳橙的时间完全符合。发现死者的时间是凌晨五点半,在那之前,负责照顾死者的两人完全不知道出了意外,十一点之後也没人进入这个房间,另外,家族其他人的动静完全不明——这就是盛放柳橙的盘子。」熊城说完,床铺下取出银制的大盘子。
那是直径将近两尺的浅盘,外侧以俄罗斯拜占庭特有的生硬线条刻画出艾瓦索夫斯基的匈奴族狩猎驯鹿的浮雕,体底是一只想像而出的倒立爬虫,头部与前肢为台,长刺的身体成<字型弯曲,用後肢和尾巴支撑盘子,<字型的另一侧附著半圆形握把。盘里的水梨与柳橙全剖成两半,留下鉴识过的痕迹,不过当然没掺有毒物。但是,导致丹尼伯格夫人死亡的另一半柳橙上却与其他柳橙不同,出现了极端显著的特徵,它并非橙色,而是接近熔岩的橘红色,而且是颗粒硕大的品种,果肉也过度成熟而成赭黑色,感觉上似是凝固的血块般令人作恶,但是色泽却莫名地震撼神经。根据没有果蒂这一点来推断,泥状的氨酸钾应该是由该处注入。
法水的目光离开水果盘,开始在室内踱步。以帷幔隔开的这个部分与前面房间明显地大异其趣,这里的墙壁全漆上灰泥,地板也是相同色调,铺上素色绒毛地毯,窗户较前面房间稍小,也比较上面,所以室内感觉昏暗许多。提到灰色墙壁、灰色地板、黑色帷幕,会令人联想到昔日哥森·克雷格时代的舞台布置,但是,这种缺乏活力的基本色调却让室内更加沉郁。
这里也与前面房间同样荒废已久,墙上厚厚的灰尘随著踏出的每一步洒落。室内的摆饰只有床铺旁的酒瓮型大橱柜,上面放置一本夹著折断笔芯之铅笔的记事本,一副被害者睡觉时取下的二十四度近视眼镜,镜框由玳瑁制成,还有一盏覆盖绘图绢罩的桌灯。近视眼镜的度数只是让轮廓模糊的事物可以看得更清楚些,所以完全不值一顾。
法水用参观画廊般的步履悠闲地走著,他的背後响起检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