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的情绪般闭上双眼,双臂紧抱於胸前,全身动也不动。同时,黑地服饰上的萱茅图样的尖尾部分彷佛碟刑枪形状环绕住她的颈项,这种偶然形成的异样构图更酝酿出中世纪般的审问气氛,朝向被懈树与方石包围的沉郁死寂房间之四周扩散。
不久,法水嘴唇微动想打破沉默时,可能是打算先下手为强吧?她抢先开口:「我要自白!毕竟我在共鸣钟室昏迷不醒时,手里还握著短刀,同时在易介被杀害的时刻前后,与今天克利瓦夫夫人出事时,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不,一开始,我就被安排在这桩事件的终点,所以就算在这里继续无聊的问答,这种情况还是不会改变。」伸子停下来,连续用力深呼吸后,接著说,「何况我有特别的精神障碍,常会出现歇斯底里症状,不是吗?这是久我镇子告诉我的,她说精神犯罪病理学家克劳特欧文引用尼采的话,强调天才的悖德性为『整个中世纪被视为最重要的人性特徵乃是产生幻觉,换言之即是具有深刻的精神扰乱能力』。呵!呵!呵!就是这样,所有条件齐全,事情既简单又明了,我已经很厌烦再坚持自己不是凶手了。」
那声音有点不像是她的,几乎是自暴自弃的态度,却又像孩子气的示威,可以清楚见到凄惨地想从绝望中挣扎出来的努力。说完话后,她脸上浮现精疲力竭的困倦之色。
法水以柔和的声音问:「只要你能说出在共鸣钟室见到的人物姓名,我认为没有立即穿上丧服的必要。」
「你虽然这么说,但那到底是谁呢?」伸子以完全不明白的神情反问,不过,接下来的样子却不像是怀疑诧异,而是受到某种潜在的恐怖意识所冲击。
性急的熊城首先忍不住,随即提出她在朦胧状态中亲笔签名的那件事(有格登堡事件为先例的潜在意识签名),严厉要求伸子说明。
「你要知道,我们想问的只有这一点。就算无论如何不希望断定你是凶手,如果无法逆转结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也就是说,要点只在此两者,没必要多问其他事情,别忘了我的话具有重大的警告意义,对你而言,这应该是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
熊城表情沉痛地提醒之后,检察官接著晓谕:「当然,像那样的情况,就算任何爱说谎成性的人都不能排除在外,因为,即使是精神上完全健康之人也会那样的瞬间存在。现在请你说出该X的实数!是降矢木旗太郎吗?……不,那究竟是谁?」
「降矢木……吗?」伸子幽幽说著,脸孔逐渐转为苍白,就像内心有两股力量正在缠斗般,不过,吞咽了几次口水以后,彷佛闪过智慧的灵光,以带著强烈颤抖的声音接著说:「啊,找那个人有事吗?若是这样,我知道键盘所在的凹入天花板上垂挂著正在冬眠的蝙蝠,还有一、两只活著的大白蛾,所以,如果你们知道冬眠动物的趋光性……只要将光线面向对方,那些动物们很可能脸就会对著光线明白说出一切。或者,如这桩事件的公式,你们指的是算哲先生?」
伸子表现毅然的决心,似乎即使牺牲性命也要对某事守口如瓶。但是,说完上述的话以后,不知何故,好像在等待某种恐怖的话,全身僵硬。也许,她是对自己极尽嘲讽的这番话感受到忍不住想掩耳的冲动吧!
熊城咬紧牙根,恨恨地凝视对方。
这时,法水眼中浮现怪异的辉采,交抱的双臂放在桌上,提出奇妙的问题:「啊!算哲……世凶兆之锄——黑桃国王吗?」
「不,算哲先生是红心国王。」伸子反射似地回答之后,用力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若是红心,应该就是代表爱抚与信任。」瞬间,法水的眼睛敏锐地眨了一下:「对了,你方才提到的蝙蝠到底是在哪一边呢?」
「从键盘中央看的话,恰好是在正中央。」伸子毫无犹豫,以自制的声音回答,「但是,旁边有它们最喜欢的蛾。只是,如果蛾一直保持沉默,我想就算是再残忍的蝙蝠应该也不会去伤害它吧?问题是,预言总是与现实相反。」
「那种童话般的梦改天再到牢房里慢慢作吧!」熊城诅咒似地说。
法水劝止似地望了他一眼后,面对伸子:「没关系,请继续。我本来就很讨厌雪莱的妻子(玛丽·哥德文,雪莱续弦之妻,《Frankenstein博士的妖怪》的作者)之类的作品,因为,我已经厌腻那种会促进内分泌的感觉。不过,那白羽领巾为何晃动?是在共鸣钟室的何种情况下送风至你身上?」
「事实上,蛾终於成为蝙蝠的食饵了。命令我那样做的人是克利瓦夫夫人,而且要我独自行驶三十樯楼船。」伸子脸上瞬间掠过冰冷的愤怒,却又立即消逝无踪。「因为,她要求我弹奏平常由雷维斯先生弹奏的共鸣钟,而且是反覆弹奏三遍。所以,最初的弹奏到了中段,我已经手脚无力,视界也逐渐朦胧。这样的症状,久我女士说是『微弱的狂妄』,也是『病理热情的沉船状态』。她告诉我『当时必然有极端伦理性质之物彷若战马般竖耳跃起,而且是在最宁静的瞬间,绝非道德性质,也无法否认其中存在著杀人的冲动』。这也是你所认为的像诗一般的告白吧!」
她以冰冷轻蔑的视线瞥了熊城一眼后,说出当时的记忆:「可能也是这种现象的一部分吧?我狂热地沉醉於自己正在弹奏的曲子,只知道寒风时而吹掠过我的脸孔,换句话说,应该是冰冷刺痛的感觉吧!也因为那种刺激一直没有停止,所以终於能弹奏完三遍赞美诗。停止弹奏之后,刺激同样持续从楼下礼拜堂涌上的镇魂曲乐声由低弦部分开始消失,逐渐远离我的耳朵,紧接著在室内一举扩散,那种节奏性、彷佛节拍器的反覆声音让我的疲劳逐渐淡去,虽然非常缓慢,却使我一点一点地陷入舒适的睡意之中。所以,当曲子结束,我的手脚再度开始活动的时候,我的耳里还是不停想著那种快意的节奏。但是,就在那时,突然有东西击中我的右脸颊,产生了有如燃烧似的热痛,紧接著的刹那,我的身体向右方扭倒,然后完全失去知觉。也就是在那个瞬间,我在天花板的凹入处看见蛾……可是,今天早上我再去看的时候,蛾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见到该处倒挂著蝙蝠。」
伸子结束陈述的同时,三人的视线不期然地相互碰触,并皆浮现困惑之色。因为,被视为造成伸子症状发作、命令她演奏共鸣钟的人物,居然是方才演出讽刺逆转剧的克利瓦夫夫人。不仅如此,假设如伸子所言,她是向右侧倒下,那么旋转椅的疑问就更加难解了。
熊城狡黠地眯起眼,「这么说,如果有人从你的右方攻击,恰好该处就是上了楼梯尽头的房门了?无论如何,最好不要再无谓的自我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