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 「可是,」法水的呼吸好像有点急促,「虽然没有确实的结论。但若考虑旋转椅的位置与奇妙的高八度音演奏,还是有深入探讨的价值。我想到所谓的歇斯底里性反覆睡眠,那似乎是昏迷的指标。」

  「法水,我本来就是非幻想性的动物。」乙骨医师祛除眩惑,讽刺以对,「大体上来说,歇斯底里症状发作时,对吗啡的抗毒性会亢进,但是不论怎么说,仍无法免於皮肤的湿润。」

  乙骨医师会在此提出以吗啡为例的镇静亢进神经的话题,一方面当然是对法水的讽刺,另一方面则是针对其企图超越人类思维极限的幻想。因为所谓的歇斯底里性反覆睡眠的病态精神现象乃是极端罕见又罕见的病症,日本明治二十九年时,福来博士是发表这类文献纪录的第一人,至於现在,在喜欢运用寺院或病态心理为题材的小城鱼太郎(最近出现的侦探小说家)的短篇中,也有一篇作品描写一位企图杀人的监狱病房医师让本来是劳工的病患聆听医学术语,再让其在后来的发作中说出,以作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如其所述,一旦引发自我催眠性的发作,自己曾做过或说过的话之最新部分会分毫不差地重新演出或说出,所以又被称为歇斯底里性无暗示后催眠现象。这反而与目前的实际状况相符。正因如此,难怪乙骨医师内心虽然因为法水的敏锐度感到亢奋,表面上仍藉著强烈讽刺提出异议。

  听到对方这么说,法水先是自嘲似地叹息,随即出现他难得一见的躁狂性亢奋:「当然,那是稀有现象。但若不提出这一点又如何能说明伸子昏迷却握著短刀的理由?乙骨,亨利·彼埃洛曾提出因疲劳而产生的歇斯底里性知觉丧失的几十个病例。另外,那位叫伸子的女人在昏迷前曾再次弹奏今天早上已弹过、但事实上却不应该在当时弹奏的赞美诗。所以,难道你不想相信她当时是因为某种疏忽而使腹部受到压迫,导致因该操作而陷入无意识状态的夏尔柯之实验吗?」

  「这么说,这也是你在乎颈椎的理由?」不知不觉间,乙骨医师已完全被法水的说法吸引。

  「没错。虽然有可能是看见自己变成拿破仑之类的幻视,但从方才开始,我已有了一个心像性标本。你不认为这桩事件存在著西克佛立德(译注:Siegfried,日尔曼民族传说中的英雄)与颈椎的关系吗?」

  「西克佛立德?」听到这个,连乙骨医师也哑然无语了。「没错,我是知道有这么一个疯狂男人的标本存在。」

  「不,到头来还是比例的问题。但是,我相信知性也具有魔法的效果。」法水充血的眼眸泛现梦想的暗影。「对了,你知道强烈的搔痒感具有与电力刺激同等的效果吧?也应该知道阿尔兹的著作中述及,若麻痹部分的中央仍有知觉残存的点,该处会产生剧烈的搔痒吧?你说伸子的颈椎并无受击痕迹,可是有一种方法能让昏迷者产生动作反应,亦即,让生理上绝不可能紧握的手指藉著不可思议的刺激唤起其反应,而这种方法可以用『西克佛立德加树叶』的公式表示。」

  「原来如此。」熊城讽刺地点点头:「你所谓的树叶大概就是唐·吉柯德吧?」

  法水先是叹息,接著振作精神,尝试对伸子有如神迹般的昏迷予以抵抗:「你仔细听好,因为这是有如恶魔般恐怖的幽默。若将乙醚以喷雾状吹向皮肤,该部分的感觉会渗透性地消失。这种昏迷将传遍全身,只有控制手部运动的第七、第八颈椎会恰似西克佛立德的树叶般留下知觉。因为昏迷时虽然缺少皮肤的触觉,皮肤底下的肌肉、关节与搔痒感却会很轻易地受到刺激,如此一来,该处当然会产生剧烈的搔痒,而这种搔痒有如电力之刺激,会刺激到颈髓神经目,导致手指出现无意识运动。也就是说,我已能掌握伸子为何会握住短刀的根本公式。乙骨,你刚刚说过『一切端视出於故意或自然』,我却想说,一切端视出於故意或代替乙醚的某种东西。问题是,想查明真相还得要精妙地分析神经才行。」他的表情浮现苦闷的阴影,沉郁地接著,「啊!虽然我是如此解释,不过,旋转椅的位置,还有高八度音的演奏该怎么解释呢?」

  法水凝视烟雾的去向,似在平复亢奋的状态。不久,他重新面向乙骨医师,改变话题:「应该已经委托过你才对……你拿到伸子的亲笔签名了吗?」

  「当然,不过,这真是个值得提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取得伸子清醒瞬间的亲笔签名呢?」乙骨医师取出纸条。

  三人的视线立刻集中在纸条上。因为,纸条上并不是写纸谷伸子,而是降矢木伸子。

  法水眨眨眼,立即解释起他所造成的波纹:「乙骨,我的确想要伸子的亲笔签名,不过,朗布洛索并没有必要为了知道水精与风精而剽窃克雷比艾的《笔迹学》。坦白说,有时候往往会因为昏迷而导致记忆丧失,因此,我害怕若凶手不是伸子,她很可能就这样忘掉一切,让真相永远无法水落石出。还有,我的尝试乃是根据<玛莉亚·布尔尼的记忆>。」

  (注)在汉斯·克罗斯的《预审判官要览》中,曾举出有关潜意识的一个例子。一八九三年三月,低拜伦的迪特基尔亨的布尔尼教师家中发生了两个儿子被杀害,妻子与女仆受重伤,丈夫布尔尼因涉嫌重大而被逮捕的事件。妻子醒来后被要求在侦讯调查报告上签名,结果她签的并非「玛莉亚·布尔尼」,而是「玛莉亚·格登堡」。但是格登堡并非她娘家的姓氏,而且就算她再怎么样努力,也想不出这个姓氏的缘由。也就是说,从那时以后,她的记忆已被埋没於意识之下。但是,随著调查之进展,发现女仆的情夫就是这个姓氏时,立即将他以凶手罪名逮捕。亦即,玛莉亚写出「玛莉亚·格登堡」时,她在凶案发生时所见到的凶手脸孔虽然因为头部受伤与昏迷而丧失记忆,却在清醒的朦胧状态下化为潜意识呈现。

  「玛莉亚·布尔尼……」似乎被这几个字唤起了什么,三人脸上出现一致的表情。

  法水重新点著一根香菸,接著说:「所以,乙骨,我要求伸子一睁开眼便签下名字,目的就在於针对她与玛莉亚·布尔尼夫人同样的朦胧状态,企图记录有可能迅疾消失的潜意识。那女人果然不出法律心理学家的案例集,亦即,伸子的前例乃是奥菲莉亚。只不过奥菲莉亚是因为单纯的发狂而回忆起幼年时听奶妈所唱过的歌(<明天是情人节>),但伸子却冠上降矢木这个颇为戏剧性的姓氏,演出可怕的讽刺。」

  这个签名竟然具有恐怖的吸引力。在短暂的凝视之后,个性率直的熊城首先情绪高亢地说:「也就是说,『格登堡』等於『降矢木旗太郎』了?这么一来,克利瓦夫夫人的陈述就能漂亮地解明了。法水,你已经推翻旗太郎的不在场证明。」

  「不,要做这样的结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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