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头发黑得没有一点灰。他的腿也非常长,奇妙的是,长长的小腿下生着非常小巧的一双足,因为鞋子的关系,看起来像是很精致的寿司。

  “可能行动困难吧……所以坐那么高。”蒙特心道。

  年轻人“哼哼”笑了,冷冷道:“不逊的人!”

  说话间,他突然从高台跃下,直逼来客!这一跳,令其丝袍当风飞舞,那丝袍由黑线绣成,通体闪闪发亮,嵌着绿宝石的花纹,似一双双麒麟、狮虎的眼。蒙特吓得后退一步,此时年轻人与他相距不过两公尺。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紫眸中的不屑一顾,也闻到寒冷得令人恐惧的气息,就是从这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他有精致的两片唇,下唇沾着零星红色。年轻人淡淡将红色舔入嘴里,蒙特战栗地发现:那是血——啊,血!

  “我说过,”D附耳道,“他是肉食动物。”

  “动物?”蒙特口吃了,“开玩笑!这、这分明……”

  “是羊一类的哺乳猛兽。您不拒绝的话,我很乐意为你介绍他的渊源来历。”D伯爵说,“他叫解?D,从5000年前开始,便负责掌管世间公正。自西元前700年到西元1900年这有史可查的2600年间,中国执法者的官服或帽子上都绣着解?D。有关他的记载能追溯到三代。国王尧的手下有个法官叫皋陶,对所有案件都能立即处置,分毫不差。皋陶靠的就是解?D。”闻言,一旁的年轻人发出声得意的轻啸,他甚至走到D身旁,用锥子友好地摩了摩他,像在提醒什么。

  蒙特早已目瞪口呆。

  “皋陶断案时,要求当事人向解?D陈情。解?D一听便知对错,他会用角去抵触无理之人,假若那人真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他甚至会将罪犯当场抵死。春秋时,齐国有两个大臣:王里国和中里徼,为国事打了三年官司,双方都证据充分,案子始终没有结果。国君请来解?D,他二人当面辩护。王里国宣读自己的辩辞时,解?D一动不动;而中里徼还未读完,愤怒的解?D就冲上去顶折了他颈骨,令后者当场死亡。这样的例子,在中国古书里还有很多。”D停了停,一字字说,“解?D,是传说里的法兽。”

  更确切的,他是食人兽。

  他的食物便是当死的罪人。

  《艾子杂说》记载,齐宣王问艾子:“解?D究竟是何物?”艾子回答:“尧时有神兽叫解?D,能辨识群臣里心术不正的人,用角顶死他而后吃掉。”接着艾子又说:“今日若有此神兽,一准儿饿不着!”

  解?D唇角的红色闪烁着奇诡光泽。

  光泽里,流荡出令人心悸的嘲笑。

  即便D,在望向解?D时,也怕冷般抱着双臂;他忽然单膝跪在解?D——这个消瘦的年轻人面前,轻声问:“您真打算出去?”

  年轻人缓缓点头。

  “是这样……”D叹了声。

  年轻人更紧地握住银锥,慢慢说:“好多年了。”

  好多年没有纵身跃入茫茫人海,没将正邪一一分辨,血的味道就像公正的味道一样渐渐淡了。年轻人一手挽起D伯爵,一手指着蒙特:“他、可以的。”

  “明白了。”D起身转面问:“您愿成为解?D的饲主吗?”

  “啊……”

  “您愿成为解?D的……”

  “什、什么?”

  “我是问,您愿将解?D带回家吗?”D第三次问,直到这一次,蒙特才回过神,他看看苍白如美玉的年轻人,又打了个寒战。蒙特清晰地听见了心内渴望,那是对公平、正义的向往,也是对远古往事的敬畏,他战战兢兢地将手伸向解?D,解?D轻轻翘起唇角——仿佛一个和善的笑容。“是了,就是这个……我所盼望的就是他!”蒙特心想。

  “愿意!万分荣幸,我愿意!”他高叫道。

  “不过……嗯,他每日……要多少肉?这个、这个……”激情接触现实,不免胆气不足,蒙特小声说,“我并没有太多钱……”

  “这个不用担心。”D拿出契约书,递上水笔,笑道,“解?D自己会解决口粮。您只要答应遵守以下三条约定就好。”

  1,不得向买主之外的第二人讲述解?D的来历。

  2,时常熏点迷迭香,供应干净的清水。

  3,不得有任何限制或试图限制解?D行动的举止。

  “尤其是第三条,请一定记住。”D伯爵收好签字后的契约书,不厌其烦地多提醒了句。纵然提醒了,他仍忧心忡忡。眼望着蒙特牵着解?D走出宠物店,拐个弯将要离开唐人街,他几乎想追上去!“这个世界,哪能被拯救?”D想,“灾难……会有灾难。”解?D衣上的翠色花纹拍打着漆黑的地面,在走出D视线前的一刹那,他忽然回头朝唐人街117号淡淡一笑,这个笑容使飞出门的小P“吱”地叫了声,险些掉下来。“冷死了……”小P摇摇晃晃地飞上D肩头。

  “是冷啊。”D伯爵曲臂抚摩小P的脑袋,眉头倏然释开,他笑笑说,“无论如何,不必担心解?D安全。我只怕他吃得太多、撑坏肚子。”

  第十五章人类果真难以拯救了吗?

  公正就像埋在地底的岩浆,平时无声无息,一旦时机到来,就会以勇猛到暴戾的方式爆发,在伸张正义的同时,也可能带来无边的恐惧与灾害。

  蒙特照常上下班,经受与之前一样的白眼嘲笑,可他心里明白,他已有所盼望,他生活里已多出一个生命,足够支撑起他原本摇晃的信仰。下班后,蒙特总会匆匆熏上香,那个懒洋洋的、从骨子里透出严厉的年轻人就半卧在香气里,眼睛微微张着,即便是眼角处流出的一瞥,也会令蒙特不由自主地立正。“你、你……哦,是您,您……出去过了?”他问。

  解?D抬抬眼睛,发出个含混的音。
<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