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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似乎永远也做不了个好律师,他做不成一个富裕的、受人尊重的律师。黑色的他简单得如一张白纸。
“砰”!蒙特与对面人撞了个满怀。
“啊……对不起,我没看见您。”对面人抱歉地说,顺手撩撩头发,撩出一只蔚蓝的瞳仁。
“怪我生得黑。”蒙特嘀咕。
这话让对面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叫D。”他说,彬彬有礼地行了个中国的拱手礼,“是这家宠物店的主人。说起来,我与先生也算认识,您每日都从我店前过。”
“是吗?”蒙特抓抓头,“哦,想起来了。你、你是……”
“D。”D伯爵微微笑道,“您有烦恼?”
“啊……”蒙特喉咙哽了一下。
“不如来店里坐坐。”D盛情邀请,“您是鄙店今日最后一位客人。无论想要什么,鄙店都有出售。”
“我要的没人能给我。”蒙特摇摇头,举步要走,却被后者拉住。
“何妨进来看看?我请你吃刚出炉的草莓蛋糕。”D顽皮地吸了吸鼻子,赞道,“很好味。”
除了蛋糕,还有红茶,以及福寿瓷盘装的四色小点心。
这足够令蒙特觉得他没有白来一趟。
“我是个律师。”蒙特放松地靠入沙发。他看看偎着红木书架,小口小口品尝蛋糕的D,叹了口气。
“哦……”D伯爵没停口。
“在爵士街宏运律师所工作。”蒙特接着说。
“哦……”
“我有斯坦尔法学院的硕士文凭,从业4年,年薪3万,家里有个母亲要养活,还有2个弟弟在念中学……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在。”D赶忙擦掉唇边的蛋糕屑,“您喜欢什么宠物?”
“宠物?养人就够难啦!”蒙特苦着脸,“我再也弄不清,世上还有没有公正?我是律师,平常接触的都是行里人。人人都操着同样的腔调,说‘律师的神圣职责是:为了拯救和保护当事人,即使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多动听啊!当事人是由他们选择的,钱权足够令他们粉身碎骨、赴汤蹈火!黑的变成白的、对的变成错的,是是非非就在一根舌头上翻来覆去改变;那些一身行头价值几万的名律师们,再不记得当年科伯恩勋爵的话……”说到这,蒙特停下来,近乎严厉地盯住D伯爵。
“哦、哦,”D怔了怔,不好意思地问,“科、科什么恩勋爵说?”
“科伯恩勋爵!”蒙特兴奋起来,“他是19世纪英国高等法院院长,他说:与当事人相比,律师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负有更大责任。后来,伯德理克大律师把其观点描绘得更确切,他说:‘律师对法庭的责任应当高于一切,因为法庭是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化身。对法庭负责,就是对正义和真理负责的具体表现。’”
“我想您考试一定得全A。”D耐着性子听完,忽然玩笑道。
这个玩笑险些惹火了蒙特,若不是D马上给出了个建议,他或许会一拳头砸烂剩下的蛋糕。
“人间的公正就像流水不会回头。”D伯爵笑着建议,“不过,宠物店不会拒绝客人的请求。我已知道您需要什么了,请跟我来。”
“请跟我来”——这四个字出口虽轻,但进到蒙特耳里,却有说不出的威慑。对宠物毫无兴趣的他,跟D伯爵朝宠物店深处走去。
走得越远,迷迭香的气息就越发明显和浓郁。
小小的宠物店,竟像个遥无边际的迷宫,风情妖娆、难以估量。
“难道你能把公正卖给我?”蒙特奇怪地问。
“为什么不可以?”D反问,“鄙店经营的是宠物,也是奇迹。”
狭小的门庭内,藏着如此庞大、神秘的回廊,已是奇迹;更使人惊讶的是回廊尽头,竟以整块黑木为门。黑木因为历史悠久而格外珍贵,兼之它格外沉重,D是用什么法子把如此巨大的黑木搬运至此的呢?
D驻步门前,回眸一笑。
蒙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原本不该将它出售,不过我听见它的呼唤。鄙店的主张是宠物与主人要相互选择。请当心,”D强调说,“它很罕见,也有一定危险,是肉食动物。”
“哦,哦。”蒙特揩揩汗津津的手,指着黑木上的雕纹问,“这是?”
“是流行于古中国的文字:‘灋’,就是现在说的‘法’。”这回,轮到D伯爵做起了兴致勃勃的教师,“左面是‘水’旁,意思是执法应该平整如水;右下角是‘去’字,意思是去除邪恶;右上角的‘?D’字么,”D笑道,“您进门就会看见。”
有种神奇的渴盼的力量敦促蒙特推门而入。
第十四章以黑木为门的屋里,散发着寒冷得腐败的味道,从遥远北方呼啸而来的狂风在四方鼓动。紫脂壁上绘满七色古代图画,石制高台上,端坐着个消瘦的年轻人,他面孔清俊,深紫色的眼里闪着严厉的光,右手把一根银色的螺旋锥——“那是角。”D伯爵解释。尽管他已压低声音,还是被年轻人听到,他转过脸,目光炯炯地盯住D和蒙特,只目光的一接触,便使蒙特不禁打了个寒战,仿佛身躯里最隐秘最微小的罪责也被他洞穿无遗。怎么会这样?蒙特不安地想。
他是个那么年轻的男子啊!
身形细弱,却能在狂风中巍然不动。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面孔是近乎透明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