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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死吧。
假若你能回到伏德士的死亡瞬间去看看,就会发现有49只不同的金斑蝶围绕着他上下飞舞,有多美丽,就有多愤怒。来自暗黑之门的粉尘飘荡不息,用49双坚定的手捧着永不休止的忘川之水,灌注进年轻人的口鼻。
“Danaus家族向非善类,何况一旁就睡着小公主冰冷的尸身。”D伯爵淡淡说,他拍拍手,指间掉落了些斑斓的蝶粉,“很遗憾伏德士违背了契约,每个来唐人街117号的顾客,都该想清楚自己是否真能实践全部诺言。”
我,以死——为赎。
爱人、爱人……我是爱你的。
我爱你。
做了一半的金斑喙凤蝶标本被作为证物存入警察局,它孤零零地睡在一堆杂物里,活像一枚褪色的叶子。
几个月后,警察局整理旧档,重新翻腾出这枚标本,它已脆弱得碰一碰就要碎了;有个男人及时来到花了300美元将它买回去,经手人传言说那是个奇怪的黑发男人,穿着上等绣花旗袍,头发遮住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睛却像宝石般闪烁着紫色的美丽光彩。经手人说:“我从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男人哟,他就像是从天上飞下来的。我问他买这么个破烂货有什么用,他回答说他要把它带到天国去。哦,他是说,要把‘她’——带去天国。”
——第二话(完)
第三话Doom——判决第十三章一头酷似山羊的神兽,头颅前生着巨大的银色的角,皮毛光滑如闪电,四肢修长,蹄子小巧有力。神兽踏前一步,踩在亨利身上,低头啃吃,尸体的骨骼撞击着他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死者的血液似鲜花盛开在他唇旁。
从格林区马头巷49号走出来,穿过237间乱糟糟的铺面,把做小生意的黑佬们身上廉价的香水味闻个遍,再整整西装拐入唐人街,那是117号。早上8点,一个黑发、身着花式旗袍、肩上停了只“兔蝙蝠”的青年男子正准时打开店门。“欢迎光临D伯爵宠物店。”男子总这么温文儒雅地招呼。蒙特——故事的主人公,每回听到D的邀约,总忍不住拽拽衣裳,像是要扯平上面不存在的皱摺。“对不起,我赶时间。”蒙特回答,低头匆匆离开。
蒙特是个黑人,生在格林区。
他身材高大,牙齿雪白,笨手笨脚的令人不敢相信这是个毕业于名校:斯坦尔法学院的高材生。4年前,获得学位和律师证的蒙特受肤色影响,没能进最好的律师事务所,这虽小小地挫伤了他,却也教他明白人生绝不如想象中的顺利。他在爵士街一家中型律师事务所上班,从马头街赶到公司,一趟就得2个多小时。蒙特不是没钱买车,但昂贵的汽油和车库费使他望而却步。4年了,往日与他同窗就学的少年,个个都出落得像模像样,只有蒙特,看上去和蹲在路边、等人招工的“手艺人”没什么两样。
“好歹你也是个律师!”同学聚会时,蒙特总会被奚落一番。
最好的朋友gidsm会拽拽他的格子领带,往他腰眼砸一拳,大笑道:“瞧,多少年没换了?穿成这样,哪能接到单子?”
gidsm话虽尖刻,却很实在,蒙特是公司接单最少的;一些说好由他来办的案子,做到一半,委托人却变了卦,转给别人做,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嘲笑他:
“死脑筋!”
“不开窍!”
“忒认真了……没前途!”
“律师嘛,为没罪的人开脱什么?人家如果没犯法,还用得着你耍嘴皮子?”gidsm半真半假地指点,“把有罪说成没罪,才叫本事。钱怎么来的?就这么来!杀人犯明摆着说他杀了人,嘿嘿,对,他就是杀了人你也得给他找到个不在场证明。”
蒙特摇摇头,想把gidsm的话从脑里摇掉,但越摇这些话就越清晰。走入办公室,那些抽雪茄、开名车、戴金表,议论着股票涨跌的同事也像一丛丛扎眼的荆棘,教人看着生气。他沉默寡言地上班、沉默寡言地下班,等着主管把案件送入他手又从他手里夺走。嘲笑、同情、讽刺、劝告的话如四月的雨水没完没了,而快60岁的母亲还在为了几毛钱的蔬菜与人讨价还价,费尽唇舌。
“这不公平!不公平!”蒙特想。
临下班,一份案宗又被塞给他。“这种案子,最适合蒙特做!”同事们说。有个少女想请原告律师,她深夜路过某建筑工地时,被掉落的钢管砸断了腿,医院判了二级伤害。这不过是个极寻常的案子,但施工承办方却是鼎鼎有名的荣名公司,与荣名做对、与它最睚眦必报的总裁亨利作对,哪个有远见的律师都不肯。“正义之盾要出马啦!”同事warr拉开红色法拉利车门,斜瞥着蒙特,他是今次荣名公司委托的被告律师。
“公司愿意赔18万。”warre施舍地说。
“莎丽小姐索赔的可是200万!”蒙特急了,“这个才21岁的女孩再也站不起来了,是、是……粉碎性哪。”
“凑个整,20万好啦!”warre挥挥手,“谁叫小妞要从危楼下过?哈哈!”没等蒙特说话,他已将车门重重一带,把马力开到最大,轰鸣着驰远了,只把星星点点的泥浆溅在蒙特的裤管上。
“你!”蒙特气得牙齿发抖,却无计可施。
天渐黑了,夜晚的喧嚣升腾起来,这喧嚣发生在蒙特身躯外,使他更觉寂寞。做了律师,才知“公平”不过是一个谎言,它被修饰得华丽而富贵,却也不过是富贵、华丽的人们衣上廉价的点缀。这世界,再没有公平、公正、公开可言!蒙特愤愤想。头顶星空摇摇欲坠,月亮也像怕了这个愤怒的青年,躲到云层后面去了。蒙特一步步走在唐人街上,皮肤的颜色隐匿了他的存在,他走在街上,看上去像只远远飘来条白领带,领带上面,又飘来两排雪白的、咬得紧紧的牙。
“shit!什么人人平等、律法尊严,全是一钱不值的屁话!shit!”蒙特生来笨拙,除了脱口而出的“shit”,想不到第二句脏话。
他是个好孩子、接着又成为了个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