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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
你还记得发生那件事时的经过吗——翔子不由得想这样问,但是她极力自制著,将问题压
抑在心中。那种经历怎么可能会忘得掉?而此刻旧事重提,更是愚蠢之至。不快的过去丢进遗
忘的垃圾筒当中最好……
「————?」
葵狐疑地看著翔子。他的模样突然让人涌起一股爱怜。翔子和葵应该只是朋友的关系,然
而太过长久的交情,却使得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像是家人的羁绊。他们加上溜水,三个人是最
好的创作夥伴,也是最佳的人生益友。而共享秘密记忆的翔子和葵,更是关系特别的两个人。
——这种感情是凌驾友情的爱情,或者是置身於绝境中的本能反应?
面临绝境时,动物基於延续种族的本能,都会特别渴求异性。这种情况不只限於人类,大
地震之後,动物们疯狂地沉溺於交配也是非常有名的理论。
因为接触死亡、意识到死亡的存在,才因而了解生命的可贵:花就是因为总有一天会枯
萎,所以才突显出美丽。但是翔子不想把自己这种强烈的感情简单地用「本能」两个字来加以
定义,生命的神秘是不能用言语的度量衡来衡量的……她宁愿这样相信。
「对不起,没什么。明天见了……晚安,冰柱木。」
翔子关上了门。
隔著紧闭的门扉、温柔看著自己的葵的笑容,深深地烙印在翔子的脑海中。
她当然不知道,那是她看到葵的最後一瞬间……
翔子落寞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回到房内,她立刻上了锁。
她坐到床上,吐了一口气,很自然地就想起那个事件。
——掉下来……一个又黑又大的影子。
当天,翔子结束在书店的打工後,一如往常朝著「他」所住的公寓走去——当时正在交往的身为艺术家的「他」,梦想总有一天要拍电影、过著每天演戏的生活的「他」。除了任何情侣都会有的小摩擦之外,和「他」的生活实在是过得非常惬意的……至少对翔子来说是的。
所以在那一瞬间之前,她作梦都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悲剧。就在她走近「他」的公寓前面时——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著……掉下来的影子——
看起来像小人偶般的影子渐渐变大。很快地,影子已经近到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真正的人。
——掉下来……有人掉下来。
一开始,她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有人故意让人偶穿上衣服,从公寓的阳台上丢下来。即使这样也不太合乎常理,但是总比真正的人掉下来更让人容易接受些。
可是,那确实是个人。他在半空中挣扎著——在空中舞动,彷佛在水中游泳一般挣扎著:他的动作慢得几近荒谬,然而落下来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跳楼自杀——
当这个字眼掠过脑海时,翔子发现了——
掉下来的人是「他」。
……翔、子……
「他」的嘴巴看起来是这样蠕动的。或许是一种错觉,但是翔子真的这么觉得。
「他」的表情清澈得不可思议,至今她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张脸。
她所挚爱的「他」当著她的面摔得粉碎!
随著一声彷佛西瓜破裂的声音,大量的血水落在她身上。
那段期间,她连一步都动不了。
创作家再怎么想像离奇古怪的故事,终归敌不过掌握命运的人所创造出来的故事那般耸动。如果她是作者的话,一定会拒绝接受这么可笑的故事吧?
——然而,事实比小说奇诡。
她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遗书。
「——你们什么都不懂。」
短短一句话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後讯息。
豪雨敲打在窗上的声音惊醒了溜水。
他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慢慢聚焦。眼前是文字处理器的萤幕,自己大概在不知下觉中睡著了……也许过度累积的疲累已经超过他的想像了。
雨势比之前更猛烈了。水珠宛如一把巨大的机关枪一样扫射著整个世界,闪电就像一条条金黄色的龙在半空中狂啸。龙的气息——巨雷的轰然声,撼动著窗玻璃,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他可以感觉到拥有坚固地基的幻影城微微地震动著。在大自然巨大无比的力量之前,人只是微不足道的生命,如果不知好歹地想与之抗衡,只怕转眼之前就会被毁得尸骨无存。
看看时钟,此刻是凌晨两点二十六分——这个数字让溜水联想到「二二六事件②」,他自己都不由得觉得好笑。这样的联想说起来无聊,但是时间却这样留在他脑海中。
②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日本因军队内部斗争而起的政变。
今天就好好睡一觉吧。不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对再来的写作也不太好。
他关上文字处理器的电源,快速地换上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