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一卷全



  “你说那个男的……”

  ——川岛新造。

  木场的朋友。

  战争时期,川岛担任甘粕正彦【注】(甘粕正彦(一八九一~一九四五)为日本陆军军人,因杀害无政府主义者大杉荣而入狱,后来到伪满进行特务工作,任“满洲映画协会株式会社”理事长,日本战败后服毒自杀)的左右手,相当活跃,现在开了一家小型电影制作公司。他是个高人一头的巨汉,不知为何剃了一颗光头。木场对这件事很在意。

  “……是个秃头的巨汉。我想问问其他的。”

  “其他?什么其他?没有其他了。我想想……对了,他戴着墨镜。”

  “墨镜?”

  川岛也戴墨镜。

  “你怎么会知道?晚上你不是看不见吗?墨镜也可以闻出来吗?”

  “你这人真笨哪,是他自己说的啦。我说:‘里头很暗,小心一点。’他就说:‘噢,晚上戴着墨镜太危险了。’然后拿了下来。”

  “服装呢?”

  川岛现在依然喜欢穿军装。

  “我怎么会知道?老娘有夜盲症啊。”

  老太婆说,那对可疑的男女是在二十三时过后上门。她平常不收生客,但是昨晚连一对客人也没有,而且他们大方地事先付账,所以多田麻纪便带两人到房间去。付钱的据说是女方。

  “然后一直到早上,我都待在这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可是男的走了吧?”

  “我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拖拖拉拉地赖着不走,也只是添麻烦,早走倒是没关系。可能是趁着老娘睡觉的时候回去的吧。杀了那个女人之后。”

  “玄关的锁呢?”

  “没那玩意儿。就算要偷,这里也没半点值钱的东西。客人会自行锁上房间的门锁,不要紧的。”

  “客人……会自行上锁?”

  这么说来,纸门上似乎附有挂钩式的小门锁、

  “然后呢?”

  “你真的很啰嗦啊。所以说,我早上过去一看,房间门还锁着。我大声吼叫,要他们差不多该起床滚蛋了,却没人出来,所以我就把纸门踢倒,结果……”

  “阿、阿婆,等一下。”

  “我叫多田麻纪啦。”

  “那个房间只能从里面上锁吧?”

  “这不是废话吗?”

  “那个房间是锁着的吧?”

  “就跟你说是那样了。”

  ——密室吗?

  木场最痛恨密室这种蠢话了。

  而且……

  这种地方与那种卖弄歪理的词汇格格不入。首先要有夸大不实的舞台装置,这种词汇才能够发挥它作为词汇的价值。古老的阳馆、因果报应纠缠不清的古宅,或是坚固的要塞——只有这类场所中发生的脱离现实的事件,才适合“密室”这两个字。它一点都不适合郊区买春宿这种落魄的风景。而且只是老太婆踢到纸门就会消失不见的密室,木场才不想煞有介事地以密室称之。

  即使如此……

  “喂,阿婆,那凶手是怎么离开的?”

  “那种无所谓的事直接去问凶手啦。啊,光看到你那张四角脸,我就觉得挤死了。快点出去吧。”

  没错,真的无所谓。

  这与时间本质无关。

  这不是伪装成自杀的杀人事件,也并非耍弄不在场证明的精巧案件。凶手几乎已经确定。就算嫌犯不是真凶,这也不是塑造成不可能犯罪就能如何的案子。

  真的是没有意义的密室。

  木场说了声“打扰了”后,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把整包烟扔到暖炉矮桌上说是饯别。多田麻纪顶着一张皱巴巴的脸,冷冷地说:“谢啦。”

  木场走出房间,青木和木下正等着他。

  好像要收队了。部下问有没有收获,木场说:“哦,听说命案现场时从里头上锁的密室。”两名年轻刑警同时笑道:“前辈又在胡说八道了。”

  木场要两人等着,再次前往密室。

  他想确认一下门锁。包厢里还留有几名辖区警官。

  木场拱着肩膀,威吓似地进入房间。木场颇清楚自己勇猛的外表能对人造成多大的恐吓效果。在本厅搜查一课的猛将里,论起容貌的凶恶,木场也是数一数二的。而这样的他现在变本加厉地一脸怒容,就算他的行动有些可疑,也没人胆敢出声制止。

  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人阻止他。

  入口的纸门只有一道。

  纸门靠房间那一侧的木框中央吊着一根金属棒,前端成钩状。柱子则嵌进了一个金属环,可以将钩子挂在上面。是常见的简易锁。

  太简陋了,而且相当老旧,感觉随时都会掉下来。可能是因为多田麻纪想要从外面开门、用力摇晃而造成的吧。就算钩子勾上,只要拆下纸门,的确还是打得开。纸门也相当破旧而且歪斜,似乎可以轻易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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