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听他说,木场也知道。只是这么一想,就真的听不见了。眼前的蝾螺兀自张着嘴巴动个不停。
“……然后就传来惨叫声。所以我们破门而入,结果那个女人……”
“女人?”
放开我,放开我!女人的叫喊声传来。
“……那家伙正想杀了那个女人。”
一名女子被警察抓着手臂走了过来。
——娼妇吗?
外表打扮显然就是个娼妇。
妆画得很浓,涂得死白的脸上是鲜艳的红,眼睛则画了一圈蓝。
“要是冲进去的时机再晚一些,她就被杀了。那家伙推倒桌子……喂,怎么了?”
“叫你放开我!”
女子甩开警官的手,窜过木场旁边。
色彩缤纷的裙子轻巧地一翻,她在巷子里站定了。
多田麻纪说的那种廉价白粉的香味掠过木场的鼻腔。
“跟我没关系,我最讨厌警察了!”
女人说完,将披在身上的对襟毛衣挥舞了两三次,“呀”的一声,扔向木场,丢下一句“再见”之后,朝着人群奔去。
“喂,等一下!”警官追上去。
蝾螺慌了手脚,也跟了上去。
木场拿着对襟毛衣,就这么呆立在原地。
蜘蛛。
——去问蜘蛛……吗?
女人的余香久久不散。
女人白皙的后颈妖艳地鼓动着。
就算裹上简陋的寝具,也完全没有御寒的效果。两个人几乎是依靠着彼此微弱的体温度过时间。
男人离开那柔软的依靠,趴伏在地上。夜晚寒气逼人,彼此肌肤分开的那一瞬间,就毫不留情地钻进那细小的隙缝之间。同时,男女之间出现了无形的裂痕。尽管两人之前还合为一体,甚至分不清谁是谁,但是分开之后,两张肌肤的距离就犹如千里之遥。分明近在咫尺,却有着深不可测的鸿沟。
男子觉得喉咙干了。他望向枕边破损的茶杯,却不想喝水,视线就这么四处游移。
水鸟的花纹鲜艳地占据着视野。
这个小房间里连月光都照不进来,犹如地狱的深渊。在一切都那么有气无力、每一处都充满了淫靡混沌的小房间里,不知为何,只有慎重地挂放起来的和服上头的花纹仿佛自黑暗中浮现。
“为什么……和我上床?”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以白皙的裸背对着他。
“你……没必要和我上床的。”
“你连这种事……都不懂吗?”
“不懂啊。”
“男人这是没用呀。”
女子伸出柔软的手,拉过绯红的襦袢,坐了起来。男子瞥着苍白的裸体被红色的布块包裹的模样。
那应该是一件深红色的衣装,然而它饱满地吸入了夜晚的黑暗,化成了一种深沉的、昏暗的黑。
“我应该说过,这不是勒索。”
“我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被勒索。”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才没有什么真相。”
“你不想说是吗?”
“是不想说啊。我只想被拥抱——被你。若不是那样,谁来这种地方?”
“我不想买你。”
“我也不觉得自己被买了。我说过了吧?我不是因为被恐吓才来的。”
“叫你出来的也不是我。”
“你很啰嗦哎,有完没完的。”
女人语毕,轻轻伸出手去,戳了一下枕边的茶杯杯缘。
“……那种事无所谓……”
杯子倒了。
水溅出声。
水应该一下子就被吸入老旧的榻榻米中,消失不见了。
“……因为我迷上你了——这理由不行吗?”
“我从来没被女人看上过。”
“你这是在故作风流吗?”
“才不是。”
男子起身,拉过肮脏的棉被,裹住变得冰冷的肩膀。
“不管是谁……都可以吗?”
“这个嘛……就说我迷上你了呀。我是做好迷上你的心理准备才过来的。所以这个问题根本无所谓吧?”
两人的鸿沟依然深远,被暗色的襦袢与被褥隔绝,再也不可能修补了。
男子站了起来,呼吸困难。他为了解放沉郁的空气,打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