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一卷全

 用不着听他说,木场也知道。只是这么一想,就真的听不见了。眼前的蝾螺兀自张着嘴巴动个不停。

  “……然后就传来惨叫声。所以我们破门而入,结果那个女人……”

  “女人?”

  放开我,放开我!女人的叫喊声传来。

  “……那家伙正想杀了那个女人。”

  一名女子被警察抓着手臂走了过来。

  ——娼妇吗?

  外表打扮显然就是个娼妇。

  妆画得很浓,涂得死白的脸上是鲜艳的红,眼睛则画了一圈蓝。

  “要是冲进去的时机再晚一些,她就被杀了。那家伙推倒桌子……喂,怎么了?”

  “叫你放开我!”

  女子甩开警官的手,窜过木场旁边。

  色彩缤纷的裙子轻巧地一翻,她在巷子里站定了。

  多田麻纪说的那种廉价白粉的香味掠过木场的鼻腔。

  “跟我没关系,我最讨厌警察了!”

  女人说完,将披在身上的对襟毛衣挥舞了两三次,“呀”的一声,扔向木场,丢下一句“再见”之后,朝着人群奔去。

  “喂,等一下!”警官追上去。

  蝾螺慌了手脚,也跟了上去。

  木场拿着对襟毛衣,就这么呆立在原地。

  蜘蛛。

  ——去问蜘蛛……吗?

  女人的余香久久不散。

  女人白皙的后颈妖艳地鼓动着。

  就算裹上简陋的寝具,也完全没有御寒的效果。两个人几乎是依靠着彼此微弱的体温度过时间。

  男人离开那柔软的依靠,趴伏在地上。夜晚寒气逼人,彼此肌肤分开的那一瞬间,就毫不留情地钻进那细小的隙缝之间。同时,男女之间出现了无形的裂痕。尽管两人之前还合为一体,甚至分不清谁是谁,但是分开之后,两张肌肤的距离就犹如千里之遥。分明近在咫尺,却有着深不可测的鸿沟。

  男子觉得喉咙干了。他望向枕边破损的茶杯,却不想喝水,视线就这么四处游移。

  水鸟的花纹鲜艳地占据着视野。

  这个小房间里连月光都照不进来,犹如地狱的深渊。在一切都那么有气无力、每一处都充满了淫靡混沌的小房间里,不知为何,只有慎重地挂放起来的和服上头的花纹仿佛自黑暗中浮现。

  “为什么……和我上床?”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以白皙的裸背对着他。

  “你……没必要和我上床的。”

  “你连这种事……都不懂吗?”

  “不懂啊。”

  “男人这是没用呀。”

  女子伸出柔软的手,拉过绯红的襦袢,坐了起来。男子瞥着苍白的裸体被红色的布块包裹的模样。

  那应该是一件深红色的衣装,然而它饱满地吸入了夜晚的黑暗,化成了一种深沉的、昏暗的黑。

  “我应该说过,这不是勒索。”

  “我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被勒索。”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才没有什么真相。”

  “你不想说是吗?”

  “是不想说啊。我只想被拥抱——被你。若不是那样,谁来这种地方?”

  “我不想买你。”

  “我也不觉得自己被买了。我说过了吧?我不是因为被恐吓才来的。”

  “叫你出来的也不是我。”

  “你很啰嗦哎,有完没完的。”

  女人语毕,轻轻伸出手去,戳了一下枕边的茶杯杯缘。

  “……那种事无所谓……”

  杯子倒了。

  水溅出声。

  水应该一下子就被吸入老旧的榻榻米中,消失不见了。

  “……因为我迷上你了——这理由不行吗?”

  “我从来没被女人看上过。”

  “你这是在故作风流吗?”

  “才不是。”

  男子起身,拉过肮脏的棉被,裹住变得冰冷的肩膀。

  “不管是谁……都可以吗?”

  “这个嘛……就说我迷上你了呀。我是做好迷上你的心理准备才过来的。所以这个问题根本无所谓吧?”

  两人的鸿沟依然深远,被暗色的襦袢与被褥隔绝,再也不可能修补了。

  男子站了起来,呼吸困难。他为了解放沉郁的空气,打开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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