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阳的角度,正好在屋子正面形成阴影。蓝色的墙染上黑影,整间屋子成了一块巨大的阴影,仿佛空间在那个位置开了一个大洞。深邃的黑影让我深深体会到,如果世界破了一个大洞,洞里头一定正是这般无垠又空虚的黑暗吧。
而相泽瞳就在这栋屋子的地下室里。一想到这点,我忍不住全身颤抖。
“只是拿给他而已,很快就好了吧?”住田说。
看来住田并没打算离开驾驶座,他显然一点也不想走出开了暖气的车子。
但有他在身边多少能帮忙壮壮胆。
“住田你也一起去嘛!”
他假装没听见。
没办法我只好自己抱着大衣外套走近屋子。我偷偷探了一下大衣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紧张不已,站到玄关前。门是黑色的木材制成,门把则是金色的。
按下门铃,屋里响起一阵澄澈的铃声,连站在外头玄关都听得见。
没多久潮崎出现了。他戴着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边锐利的眼神俯视着我。
我的心跳加快,口非常干,支支吾吾地告诉他我是帮他送外套来的。
“谢谢你。”说完他望向我身后的车子,“那是住田的车吧,他也来啦。”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有人陪在身旁是多么令人安心的一件事。这么一来,他应该不可能对我出手了。
“都特地来一趟了,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
我答应了潮崎的提议。
我回车旁告诉住田潮崎的邀约,他一脸睡眼惺忪地下了车子。
我们进了屋子。因为是西式建筑,入内好像不必脱鞋。
这是我第一次参观屋子的内部,墙壁和地板都很朴素,既没有水晶灯,也没有红地毯,反而散发着一股修道院还是旧学校的冷冽感。
建筑的古意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室内的光源并不是亮白色的日光灯,而是昏黄的灯泡。整个屋子内部触动我心底深处某根不安的弦,它微微颤动着。
我和住田被带进客厅,中央摆着沙发和矮茶几,靠墙有一座低矮的书架,架上满满全是外文书籍。
墙上挂着一幅裱着黑框的画,一问之下原来是潮崎自己画的,画里是一名老者抱着装有苹果的袋子。
潮崎端起了咖啡。
我张望屋内各个角落,一边确认是否有引起左眼发热的地方。然而,记忆的箱子并没有打开。是因为和弥不曾踏进这栋屋子吗?
“很旧的家具啊。”住田抚着客厅那座都快塌陷的沙发说,“这个,尺寸这么大,我家里应该放不下吧。”
“这里几乎所有家具都是之前住这里的人留下来的。”潮崎说。
“那以前住在这里的人,也是从上一个住户那里接手的家具的吗?”
听我这么问,潮崎偏着头想了一下说:“因为没见过他,我也不是很清楚。”
潮崎大约是半年前搬进这栋屋子的,而相泽瞳失踪的时间是一年前,所以他是把相泽瞳一道来这里的吧。
住田和潮崎聊得正起劲,我若无其事地佯称要去洗手间。向潮崎问了厕所的位置后,便走出客厅。
我心想,要刻意忘掉厕所的位置简直轻而易举,而且以此为由不小心打开别的房间门,也完全不会启人疑窦。
我走在走廊上,一面确认四下无人,一面打开每个房间门。我很想走进房间里好好调查,但又担心被潮崎发现,还是算了。我打开每个房门都只大略看一下,确认房间里没有东西就立刻把门关上。有些房间看起来像画室,有些则空无一物连家具都没有。
整栋屋子的内部非常大,走廊像是动物的消化器官弯弯曲曲的,建筑结构应该不是太复杂,但我却几乎在交错的走廊间迷了路。蹋在黑色地板上,甚至有种走廊也将懒洋洋地像肠子蠕动似的动起来的错觉。
相泽瞳说不定就在屋子某处,想到这儿,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明明就离她那么近,却无法救她出来。我心中焦急不已。
屋子中央有一座楼梯,天花板是挑高的,二楼的走廊设有扶手。上面有什么东西呢?不过我毕竟没有走上楼的胆子,如果好死不死被潮崎发现我在二楼,不起疑心才怪。
我又打开另一扇房间门。没有时间了,我一边焦急着必须尽快回到潮崎他们所在的客厅。
在这间房里,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墙上挂着一套应该是女性的衣服,朴素的绿色上衣,黑色的裙子。会是谁的呢?
正当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有人。一回过头,是潮崎。
“这里放的是我太太的东西。”
虽然人已经死了,东西却舍不得丢掉。他说。
“对不起,我迷路了……”
我急着跟他解释,恐惧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莱深,该回去了喔。”
住田出声叫我。
在潮崎的目送下,我坐上住田的车,离开了蓝砖屋。车子驶下杉树林夹道的坡路。
“可是,潮崎上次说屋子的墙坏了要修补,还去店里买了一些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