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田这么告诉我。他跟往常一样坐在吧台的位置,对着煮咖啡的砂织投以热情的眼神。
“住田,你不用去学校吗?”砂织好像在哄小孩似的。
“你觉得我来这里和去学校,哪一个重要呢?”
住田一脸很受伤的样子回砂织。虽然我总是在一旁看而已,每次住田这么说,店长木村就会发脾气拿银色圆盘打住田的头。不过当然不是真的生气,那时的木村脸上总是一脸闹着玩的笑容。
“潮崎先生有太太?”我们。
住田指着挂在墙上的画。
“你仔细看,湖边是不是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红点吗?”
我把脸凑到画前面。潮崎这幅画里,真的有一个看起来很不自然的小红点,我之前一直没发现。
“我老觉得那个小点看上去很像一个眺望湖景的女性身影,后来我跟潮崎先生提起,才知道那就是和他结婚的女子。”
那个红点在整幅画里不成比例地小,不贴近根本看不出来。看着看着,我也突然觉得很像一名站在湖边的女子。女子身穿红色的衣服,高度大概只有指甲那么大。
于是一瞬间,画里的森林和湖泊都消失了。我的视线无法从红点女子移开,周遭的背景简直就像为了衬托她而存在。森林、湖泊一切宛如广大的庭院,只为献给被封闭在画里的她。
“只是我也不是很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结婚了啦。”住田耸了耸肩。
关于潮崎的家人和过去等等,我都查不出有力的情报。是谁把那栋屋子介绍给他的?他为什么要大老远搬到这个镇来?谁也不知道。
调查潮崎的这段时日,我一直住在舅舅家。每天和砂织或舅舅一起吃早饭,在走廊上擦身而过,在暖桌里踢到彼此的脚。我一方面觉得打扰了他们,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仿佛接替和弥住进这个家里,厚着脸皮像自家人似的继续住下去。
我每天都会打电话给爸妈,道歉兼反省自己的离家之罪。
“从前的你从没离家出走过。”
电话里的爸爸总是十分为难;而我跟妈妈之间,即使透过电话也说不上话来,两人总在电话的两端沉默不语,最后妈妈就会把话筒转给爸爸。
“早点回来吧,你还得定期回医院复诊哪。”爸爸说。
有时候我会暂时放下潮崎的事,转换心情和砂织一起洗碗盘。在咖啡店里或是在舅舅家,我们俩穿着围裙并着肩,一边无谓地闲扯,一边把碗盘和杯子抹满泡泡。
有一次她两手正抱着一大摞餐具。
“啊,要滴下来了滴下来了……!”砂织打搅。
鼻水从她鼻子流了出来,但她却空不出手来擤鼻子。
“来,这样可以吗?”
我拿面纸凑上去,帮她擦了擦。她带着小孩子般浓浓的鼻音向我道谢。
那天晚上风很大,外头风呼呼地吹,我们两个窝在家里玩扑克牌。单靠暖桌和暖炉还是抵挡不了寒冷,于是我们两个都穿上厚棉外套,面对面缩起了背。四下只听得见风声,世界仿佛只剩我们俩。
砂织打出一张黑桃A,一边问起和弥跟我的事,她似乎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所不了解的和弥。每次我都努力把话题岔开,然后和弥就会突然笑出来,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想起来了,和弥又一次还吃扑克牌呢。”她一边发着牌说。
“那时候他还很小,我因为是姐姐,总觉得自己得好好照顾他才行。”
看到和弥开始嚼扑克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砂织满脸幸福地回忆当时的事。
我边笑边点头,胸口塞满着对和弥与砂织的爱,强烈到我几乎哭了出来。
“砂织,你记得你爸妈葬礼吗?”轮到我切牌,我一边问她,“和弥曾经告诉我一件奇怪的事。丧礼那时候,和弥和你并肩站在家附近的山丘上,从那里往下看,可以看到很多穿黑色丧服的人……”
那是我在左眼里看到的影像。
一名穿着丧服的年轻人,来到伫立山丘的姐弟身旁。他对两人说了一些话,砂织听完眼眶湿了,而年轻人的眼神也十分哀伤。
我一直很想知道那时年轻人到底说了什么,因为左眼球里的影像是没有声音的。
年纪尚小的砂织流着泪,那名年轻人将她紧紧抱住。
“有过这回事?是好像有那么点印象。”砂织双手撑住下巴,闭上了眼,“那个男生,我没记错的话,就是爸妈意外的肇事者,那个没把堆高的木材用绳索绑牢的男孩子……”
砂织说那个年轻人非常可怜,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候他也只是个高中毕业的孩子。他不断地向砂织跟和弥道歉,把自己离开家乡来到这个镇打工、还有家中父母亲的事等等全告诉了两人。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多事?”
“他一定是,很想说给什么人听吧。”
年轻人在丧礼结束两星期后上吊自杀了,遗书里写着他以死谢罪的心意。
砂织平静地述说着。
调查潮崎资料的空当,我会带着记录左眼记忆的活页本在镇里四处走。活页本很重,背着它走在路上,不禁觉得自己像个苦行僧似的。
我应该尽快找出潮崎诱拐及软禁相泽瞳的证据才对,去无法停止自己像这样追寻和弥的过往足迹。
走在镇上,伫立在和弥曾见过的风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