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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拨好像拨在心弦上一样。
“啊!”
博雅情不自禁赞美出声。
一根弦子强力振动着,声音自这个世界产生。随即又消失了。
可是,即使弦音在大气中消失了,却一直在心中共鸣着。
“太美妙了!”
博雅闭上眼睛,感觉升上了天宇,仿佛自己的肉体跟琴弦一同振颤起来。
接着,当拨子碰到琴弦时,声音就一点点固定下来。
调罢琴弦,蝉丸说:“那就开始吧。”
他弹起琵琶秘曲《流泉》。
《流泉》是藤原贞敏在承和五年(即公元838年)西渡唐朝,从那里带回的三首琵琶名曲之一。
后来传给式部卿宫,再接下来又传给蝉丸,如今博雅也会弹奏这首曲子了。
可是,和其他人相比,蝉丸弹奏的这首《流泉》,风格迥然不同。
这种境界是谁也无法模仿的。
博雅当然也不是一般的演奏者,可是,跟蝉丸相比,两人弹出的曲子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博雅的琴技逊于蝉丸。
蝉丸因为双目失明而对音色十分执著,自然非常人可比。
《流泉》曲调十分简朴,拨子的强弱缓急不同,表现力丰富多变,表演者的才艺就那样原原本本地体现在演奏的过程中。
每当拨弦时,蝉丸的《流泉》就带上了丰富而艳丽的色彩。
琵琶的声音袅袅娜娜,朝着秋天的旷野散逸开来。
在晴明家的庭院里,仿佛有清泉滚滚外溢、四下奔流一般。
博雅泪落如雨。
最后一拨划起,琴弦上声音振颤着,划成流光。那光芒一直沉浸在大气中,久久未散。好像是惋惜那道光似的,好一阵子,还是没有谁开口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博雅终于开口道:“太美妙了,语言实在难以形容。”
“如此高妙的琴曲,真是令人心折。”
晴明好像还在出神地玩味着那仍然飘荡在周围大气中的琴音余韵似的,叹道。
“恕我手拙了。”
弹完一曲,蝉丸好像完全耗尽心血似的,无力地低下了头。博雅的声音掩饰不住兴奋:“以前我几次聆听过《流泉》,可还是初次听到这样的《流泉》啊。”
他的脸上还带着几许红潮。
“曲中的意韵,连着隐藏的音色,都一览无余,完全表现出来了。”博雅感叹着。
“这是琵琶本身所拥有的力度啊!这把琵琶的音色实在太好了,在发出最初的声音时,下面的音就定好了,是琵琶自己要下面的音接上来,我不过是不断地弹出琵琶所要求的音色而已,其实,是琵琶让我弹出这曲《流泉》的。”
“因为是蝉丸大人,才有如此佳境啊。”
“博雅大人若有兴弹奏,也有同样的效果。”
“不会的,我弹奏时,终究过于艳丽。”
“弹奏得纤美,不是很好吗?”
“就《流泉》而言,并不是这样,《流泉》简直就是为蝉丸大人而谱啊。此曲隐含的深沉哀怨之色,经由蝉丸大人的弹奏,完全展现了出来。白氏在浔阳江面的船头所听到的琵琶曲,也就是这样的妙曲吧。”
博雅所说的白氏就是唐代大诗人白乐天。博雅引证的是白乐天创作的长诗《琵琶行》。
那是在大唐元和十年(即公元815年),谪为九江郡司马的白乐天郁郁终日。有一天晚上,白乐天在浔阳江上为友人送别,忽然传来美妙的琵琶声。
有感于音调的美妙凄婉,他情不自禁地划船靠近,发现弹奏琵琶的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女子。
原来她是京城的教坊女子,十三岁就开始学习琵琶。
曲罢常教善才伏,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
一曲红绡不知数。
她善弹琵琶,技艺令高手折服,浓妆淡抹之后的美丽总是招来名妓们的妒忌。
五陵的年轻公子们,总是送来好多褒奖的礼品,每弹一首曲子,所领到的红色绢绡实在不计其数。
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可是。岁月流逝,花容不再,马上配着鞍鞯的公子们不再来访,上了年岁之后只能嫁为人妇,成了商人的妻室。流落到这里。
女子这样叙述自己的遭际。
白乐天把这件事记述在长诗《琵琶行》中。
在白乐天的盛情邀请下,女子弹起了琵琶。
幽咽流泉冰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声音就好像幽咽的泉水在寒冰下面迷失了方向一般。
寒冰下的泉水越来越冷,琴弦也好像给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