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了生命的吗——这些事情,我始终不大明白。”
博雅拿起蜜虫斟满的酒杯,望着晴明。
“比如说吧,晴明,刚落下的叶子虽说已离枝,却仍像活着一样鲜亮。但是,也有些叶子不离枝,就这样直到冬天,在树枝
上干枯了,也会有的吧。”
“对。”
“再比如说吧,晴明,如果我把仍留在枝上的叶子撕碎,那时候,那片叶子就死了吗?”
“……”
“哦,不说叶子了,说树枝更容易明白吧。假定我折断了带着花蕾的樱树枝吧,这枝条虽说被折断了,不是还有生命吗?因
为折下的枝条若插入有水的瓶中,花蕾不久就会盛开。”
“噢。”
“现在长在那里的那棵枫树,毫无疑问是有生命的。”
“有的吧。”
“它的叶子也是活的。”
“唔,是活的。”
“那么,刚落下的叶子又如何呢?是活的吗?如果仍活着,什么时候会死?如果已死了,是什么时候死的?还有,折一根枝
条插在水中,让它活下来,这是将生命一分为二吗?再有,那些叶子,原本就各有其生命吗?若有,那些树就拥有如此众多
的生命吗?或者说,人的手脚,即便如树枝般被切下,也说不定还活着?”
说到这里,博雅才把端着的酒杯往嘴里送。
“晴明,我刚才就在想这些事……”(PS博雅,你不愧是本朝第一闲人啊)
“噢。”
“我都弄糊涂了。我不明白生命这回事究竟是怎样的,最终——”
就是不可思议。
真是不可思议啊——博雅就是这样发出一声感叹,对晴明说着。
“那是与咒有关的事情。”
晴明嘟哝了这么一句。
“又是咒吗?”
“讨厌谈论咒吗?”
“说不上讨厌不讨厌,你刚才不也说不大明白吗?”
“是那么一回事,可是—”
“明白了。”
晴明打断博雅的话,点点头说。
“明白了什么?”
“不谈咒。”
“好。”
“不谈咒,用水来作比喻吧。”
“水?”
“用水——唔,说的容易明白些,用河流作比喻吧。举例来说,生命就是河流那样的东西。”
“河流?”
“没错,是河流。”
“河流怎么样?”
“河流是什么,博雅?”
“所谓河流嘛,就是……”
博雅思索着,说不下去。
“河流不就是河流吗?”他说。
“这是没错的,但能否稍为改一下,用其他说法?”
“其他的说法?”
“所谓河流,就是水流。”
“水流?”
“水由高处往低处流——这样的流动使水形成了河流嘛。”
“对。”
“鸭川河也好,哪里的河流都行,假定这里有一条河流。”
“噢。”
“水在流动。”
“噢。”
“在这条河流中,有几条河流?”
“有几条?既是鸭川河,不就只有鸭川河这一条河流吗?”
“那么,假如用桶在这条河流中大水,提到高处去,从高处往低处一点点倒,结果呢?”
“结果?”
“那也是水流,虽然规模很小,但不也可以说是河流吗?”
“折来插在水中的枝条又如何?”
“树枝?!”
“那样的枝条也能活一些时候,但不能比原本的树活得更久长。跟这种情况不是一样吗?”
“唔……”
“是一个生命,同时又有无数生命。是一条水流,同时又有无数水流。”
“对、对对。”
“一中有无数,无数又归一。所谓生命,并非树即树、叶即叶。就像河流——亦即水流,并非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