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那炯炯发光的黄色眼珠在牛车内巡视了一圈。
“啊呀,太不甘心了,久未吃食人肉,原本打算大快朵颐的……”
御廉垂了下来,声音又在外面响起。
“既然如此,只好以次牛果腹了。”
声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群小东西叽叽喳喳跳跃的声音,又传来牛的激烈哀号。
兼家从御廉缝隙往外窥看,只见苍白月光下,高大的法师正紧紧抓住牛脖子,张开大嘴喷喷有声地吸吮着鲜血。
牛身上则聚集着黑压压一群小鬼,正啖食肉块。
不久,牛停止了哀号,只剩下众小鬼吞噬牛肉的声音。
咕咚!
咯哒!
嘎吱!
嘎吱!
这大概是法师用利牙咬碎骨头的声音。
吾当白发三千丈
心脾长达一万尺
法师的朗诵声再度响起。
心脾长达一万尺走遍百回大轮回因果速业之六道践踏爱怜花丛儿横心栽进畜生道
声音朝着原先来的方向渐行渐远
不久,声音总算消失了。直至四周已鸦雀无声,三人依然噤若寒蝉,动弹不得。
最后,兼家终于壮起胆子,战战兢兢揭开御廉,往外探看,发现栓在牛车前的牛已经不见踪影,法师和众小鬼也销声匿迹。
苍白月光森林洒落的地面上,只剩下一大滩血泊。
三人在原地一直静待天边发白后,兼家才让两名随从拉曳着牛车,一行人好不容易才回到宅邸。
结果,兼家没到女人住处。
四
“总之,大致情形是如此。”博雅向晴明说。
到此为止,博雅始终滴酒未沾,一口气说完整过程。
大概想滋润因讲话而口赶舌燥的舌头,博雅举起斟满酒的酒杯,一口喝尽。
方才那只螳螂早已不见踪影。
“博雅,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因为啊,晴明,这是兼家大人那夜打算探访的爱妾说给我听的。”
“噢……”
“那位爱妾是我以前一位大恩人的亲戚,她说有事找我商量,请我一定过去一趟。所以,三天前我就到他那儿,这是她当时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那位爱妾非常担忧兼家大人的健康。兼家大人派人送去一首和歌,说他中了鬼魅瘴毒,暂且无法去爱妾住处了……”
“唔。”
“于是她拜托我探望兼家大人。如果兼家大人的状况相当严重,她又拜托我向阴阳师安培晴明大人说明理由,看能不能请晴明大人去帮他驱除瘴毒……”
“所以你昨天便到兼家大人宅邸,结果听了超子小姐说的夜露故事?”
“对,正是这样。”
“然后呢?结局怎么样了?”
“什么结局?”
“我向兼家大人大致说明了受爱妾之托的情形。我本来就没办法藏私作假,承认据实相告比较好些。兼家大人听后,非常过意不去。”
“然后呢?”
“我问他目前身体的健康状况,他说,当时的确受了一场虚惊,感觉很不舒服,不过,现在大致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不是没问题了吗?”
“不有问题。遇见白鬼夜行、几天后突然过逝的例子,不是很常见吗?万一某天早上兼家大人的家人醒来一看,发现寝被中的兼家大人已经全身冰冷,那时我可负不起责任。”
“可是,这个……”
“总之,晴明啊,你去看一下兼家大人吧。看了之后,如果你判定确实没问题了,我也能松一口气……”
“唔……”晴明抱着手臂沉思了一会儿。
“说的也是。博雅,我们就这么办好不好?”
“怎么办?”
“待会儿我来写一封信,你明天带着这封信到兼家大人那儿,交给兼家大人看看。”
“然后呢?”
“你先请兼家大人当场读我的信,再看他怎么回答。”
“你就说,‘这是安培晴明的意见,有必要叫晴明过来一趟吗?或是不用了?’”
“噢。”
“如果兼家大人回说没必要,我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唔。”
“懂了吗?”
“喔,嗯……”
博雅点点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