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
在他自我封闭的这段期间,父母的视线渐渐变得十分可怕,让他无法面对。每天早晨,就像是一场玩命游戏。他叹着气,回到黎明的房间内,锁上门锁,才终于松一口气。他找到了沉睡之前的小乐趣,那就是电视,他喜欢清晨时分播放大自然画面的电视,也喜欢确认一天的天气和最高、最低气温。
过眠之后,等待他的是失眠的季节。这是某种强迫行为的结果,并不是最初的原因导致失眠。他翻阅了几本心理学的入门书,知道自己这种症状很常见,但是就是不想动弹。一定是潜意识希望自己留在这个房间吧。
为了使室内更加舒适,他开始整理房间。
他把书架上的数百本书重新排列。现实按照作家的五十音顺序,接着是按照出版社的五十音顺序,然后,再按照出版日期从新到旧、从旧到新,再来是按照价格的顺序加以排列。
做完这些事,已经花费了十三个消失,然而,他无法中途而废。他再次按照页数、最后一页的偶数还是奇数(这一次很简单,三十分钟就结束了),内文第一个字五十音顺序、用罗马拼音表示作者名字时的ABC
顺序、ISBN码的十位数总和的大小顺序。封面设计者的五十音顺序排列。书的排列方式多的超乎想象,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书的新乐趣。在开始进行排列工作的二十七个小时,也就是用书名接龙的方式排列到一半时,他倒头陷入昏睡。
他房间里的CD数量几乎和书不相上下。在排列书籍的那一个月后,他有排列了一个月的CD。下一个月,他突然十分在意书和CD排列的关联性,尝试了各种组合方式,又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他这个大学生的房间只有三平大的空间,室内放着夏天和冬天的衣服,也有笔记用品、电器和基于个人兴趣所收集的小汽车。他把所有东西都重新排列后,度过了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大学的同学几乎都已经找到了出路,充分享受所剩不多的学生生活。这时,他却把衣物标签抄到笔记上,根据合成纤维的含量比排列顺序。为了使自己的身体适应聚脂纤维,必须从天然材质开始逐渐增加百分比。于是,他想到了排列书的新方法。
没错,可以根据文体和材质的自然度加以排列。为此,需要把所有的书重新看一遍,不过,反正在房间内的时间用之不尽。他已经发现一件事——时间在这个房间停留,对静止的时间而言没有时效的问题。
他穿上百分百纯棉的T恤和长裤,套了一件百分之百羊毛(其中有百分之四十的安哥拉羊毛)的毛衣。拿起他认为最自然的一本描写西伯利亚虎的传记文学作品。他看了三本书,在中午过后进入了梦乡。在蓝色天鹅绒的背景下,星星发出微光。银色的星星让他在看到的那一刹那,浑身充满怀念之情。
他哭着醒来,看着贴着塑胶纸的窗户。
褪色夜空中的星星,并没有梦境中的星星那么璀璨。在每个角落都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排列的房间内,找不到那颗美得令人心动的星星,由于刚醒来,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但仍然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思考。必须找到那颗星星,那颗星星正是自己的引导星。
他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天真,在心理学方面,喜好荣格甚至佛洛伊德。虽然两者的理论都无法理解,但喜好与否和学说的正统性,以及在临床的功效毫无关系。那天之后,他开始努力寻找星星。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铝窗的锁。那把锁,已经有一年没有开启了。他鼓足全身的勇气,双手将铝窗转动一百八十度。当然,他没有完全打开铝窗。当他打开三十秒后,很快又锁上了。
再次期间,他都没有呼吸,脸涨得通红,下一次的目标是四十五秒。他看着手表,再度把手伸向铝窗。一星期后,在他醒来的时间里,他都可以让铝窗的锁打开着。
翌周的第三天,他终于打开课铝窗。前两天为沉重的铝窗就好像被强力胶黏住一样无法打开,所以他只好放弃。
那天,天气有点寒冷,从早晨开始就下着雨。好不容易打开三公分的缝隙中吹进来的风,吹在他的鼻尖,也吹进她的心里。
虽然是阴湿寒冷的十二月,那阵奇妙地风却很柔和,充满活力。他已经一年没有吹风了。他从窗户的缝隙中看着灰色的天空,深呼吸了一次,便赶紧用力关上铝窗,似乎要隔绝只要多吸一口就会致命的气体。
翌周后,他打开窗户的时间慢慢增加。无论天气有多么寒冷,他都不以为意。只要是清醒的时间,他都穿上外出的保暖服装,站在敞开的窗户前。
即使天气晴朗,都市的天气也像是撒了一层灰似的一片灰蒙蒙。无数大楼和住宅的屋顶参差不齐的伸向天空,取代了地平线。大街上罩着拱形屋顶,走进这个屋顶下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各自的目的地。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目不斜视,没有人注意站在高楼上张望的他,他已经有一年没有看到同世代的异性,不由得感到一阵揪心的难过。
下个星期一,商店街的音乐变成了圣诞歌曲。他穿上了聚酯纤维百分之百的外套,站在冬天晴朗的天空下。
低头一看,发现对面面包店的门口放着一颗圣诞树。差不多有一个人高的圣诞树顶上,有一颗银纸做的星星,在深蓝色的海报前,宛如他梦境中的星星般,发出亮光。他抓起一年期间不曾用过的钱包,走向那道白色的门,想要近距离看看那颗星星。
·······孤独的世界·······
这是我在横滨和某个女人同居时的真实故事。但是,当时并没有这么洒脱,她的台词也经过大幅度的修改。小说这东西可以随意虚构,真是太棒了。当红四的分手情景也差不多就是这样。那时候的我还不曾写过一篇小说,但或许我骨子了就是作家。那天晚上,我竟然在想,既然遇到这么悲惨的事,有朝一日,一定要把它当作写作的题材。而且,我完全不认为自己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如果我没有成为作家,根本就是疯子。我在横滨的房子位在离JR石川町车站走路十分钟的山丘上。假日的时候,经常散步走到外国人墓园和可以看到海港的丘公园。即使现在,看到以横滨为舞台的小说,我也会情不自禁的拿起来翻阅。我很认真的考虑过,有朝一日,要在横滨租一间小公寓,作为自己的秘密基地。当然,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地址和电话。横滨街上行人的脚步比东京稍微慢一点,直到现在,我仍然很喜欢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