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利没有自我这种东西。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凯利·八房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为了方便取的假名。
她的语言、容貌、表情、思想。全都是现学现卖,根据时机和场合巧妙地使用。她的一切行动都是虚假的,而这也不折不扣正是她的个性。
她总是模仿着别人的人格生活。平时开玩笑的语气,偶尔妖冶的眼神,希望可以采访时坚定的表情,全部都是。
岛上的人不怎么了解,但她正是苍蓝电波的“第二代”局长。
初代那一位似乎在人群刚刚开始在岛上聚集时就开始工作了。
凯利是被那位初代买回来的。
最下层的商品——倒不是妓女之流,但真的被当成“东西”来卖的她,被自称八房的男人买了回去。她眼看着对方为了得到自己交出大笔钞票。
凯利在被交到对方手上的一瞬间,很容易就从现场逃脱了。
向背后一瞥,看到了只顾把钱抢到手就逃的人贩子。最下层就是这种地方。拿出钱的人被视为笨蛋。拿着钱的人也被视为笨蛋。于是,笨蛋渐渐没了钱。如此重复往返。被金钱眷顾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堕落到这种地方来。
她正要就这么放下心来继续逃——但她失算了,因为长时间的监禁,她的腿变得很虚弱。
逃亡只上演了二十五秒就结束了,她被一只白色纤细的胳膊猛地抓住了。她根本反抗不了,两手就被按住拉进了货车里。
凯利已经做好了被杀的觉悟,但戴着蓝色眼镜的男人一脸极其愉快的表情,为她讲解了货车里的器材。
听了他的讲述,凯利明白了他似乎是“蓝蓝电波”的DJ。
八房没有做别的,只是一点点告诉她放送的构思和组成。凯利即使很困惑,也只是暂时观察着情况。就算再逃一次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而且她认为也不会过上被当成东西对待时那么残酷的生活。
某一天,她问八房为什么没有推倒自己。然后他笑着,“我啊,喜欢熟女,嘻哈哈哈哈哈哈。”只是这么回答道。
那为什么要买自己。带着疑问她渐渐地熟悉了工作,变得能够协助八房每天的放送任务了。
通过车内的生活,她了解到关于他的事就只有对女人的兴趣,以及口癖是“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某一天,他再平凡不过地死掉了。
“啊啊,真是抱歉啊,那时候是必须把自己的工作传承给某人啊。其实也许是谁都无所谓。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说了这些,他就笑着倏然去世了。
还没搞清楚情况就死掉了,这让她很是为难。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城里成立放送局,到底得了什么病,如果谁都行的话为什么要特意选择价格高昂的自己。到最后也没搞清楚就结束了。
——他有没有从为自己掏的钱里获得相应的快乐呢?虽然没有给过一分钱,但至少也给了自己饭和衣服,他获得相应的满足了吗?
最后发现自己对他完全不了解时,她总算哭了起来。
获得自由的她结果还是继承了放送局。为什么八房一直要坚持做这种事,为什么而开心,她只是想知道这个而已。
就像夕海在制作地图时能看到父亲一样,她在电波中追寻着那个自己没有爱过的人。反正从最下层出身的自己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初代留下来的蓝色眼镜。戴上它的同时就变成了他。语气、性格和表情都是。变成在短短的时间内了解到的他的一切。
从跟绝望和希望都无关的状态开始广播放送的二代苍蓝电波。
虽然只有几个耳朵尖的听众发现,“DJ的闲扯怎么变差劲了?”
然后,时间流逝——
“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啊不行不行。完全不行!什么不行啊我不行!”
停在西区地下部分的蓝色货车。在这辆车后部的“播音室”里,凯利在地板上翻滚着喊出她的自言自语。
“啊~全都太无聊了~太无聊~!连今天的嘉宾都没决定,我到底在干吗啊我!好不容易发生了大事,当事人葛原却没抓到犯人,组织关系者也全是‘无可奉告’!实在没办法,就叫东区拉面店的竹大叔或西区饭塚餐厅的老板娘来做访谈吧……还是说放点什么CD广播剧来混淆视听呢……”
焦躁地在电脑里搜索CD广播剧,车内忽然响起一个很轻的声音。
看来是有人在敲侧门。
凯利看到窗户外一个孩子的手。正想着横竖不过是饭塚餐厅的小鬼在恶作剧罢了,却注意到那只手明显受到过日晒。
“夕海吗?”
说到这个区晒过太阳的小孩,就只能想到葛原以前救的少女了。凯利知道她现在是餐厅的小孩,但这孩子不像是会搞恶作剧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啊,难道说是那个。想要接受今天的访谈?怎么会呢。嘻哈哈哈哈哈。”
格格笑着拉开门——
“嘻哈哈——哈?”
斜眼看到少女身旁的男人,她像是故意发出的笑声突然停止。
彩虹色头发的男人一边比出V的手势,一边抬起头来。
“你,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