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Hole:1 GRAVE DIGGER

下的湿疹,或头顶直射而下的日光,都比不上老人给他的新铲子短了一只小指长度的这件事来得令他不快。

  (……话说回来,只是要埋一个人的话,用得着挖这么大的洞吗?)

  少年喘口气,检视自己的工作成果,并如此自言自语。虽然是照着指示挖掘,但这洞穴的尺寸几乎可以容纳一间小屋了。

  (若是要埋一个手脚蜷缩起来的人,明明只要十分之一的大小就够了。他们是打算使用多巨大的棺材啊?)

  或是如同“万人塚”这个字眼,打算一次埋一整批尸体?就像大型战斗后,将大批战死者埋在一起那样……

  (算了,反正挖好的洞穴要拿来做什么,也不干我的事。)

  自己该知道、该思考的,并不是这件事。

  来到这里的二天内,手虽然挥舞着铲子,但脑中却净想着要如何逃亡。少年发现在这个共同灵园服劳役的囚犯,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而监督者——不,该说类似监督者的人——虽然是二十四小时监视着自己,但只要处理掉“那家伙”,自己的去向就不会被知道了。只要躲起来,不就能从这个愚蠢的挖洞人生解放了吗?不,应该说要是不这么做,被判终身监禁的自己,剩余的人生都将以囚犯五七二二号的身份在劳役中度过。

  (……开什么玩笑。)

  少年挖着洞穴,好几次如此嘟哝。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以这样。我一定要逃出这阴森的鬼地方……!)

  比起审判期间根本是家常便饭的手铐和牢笼,现在束缚的宽松程度,根本是逃走的大好机会。逃出这里,换个新名字和身份,在军警触手难及的地方展开新人生——……

  一边工作一边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第三天的夜晚。

  日落后的墓地更添一股诡异氛围,从马房缝隙间吹入的晚风带着微微的冰寒。不会有人认为囚犯住的马房也需要油灯或蜡烛,月亮与星星也都被云层遮蔽,四周完全被黑暗所包围。这么一来,简直就像戴上了天然的眼罩,除了盖上棉被之外,也没其他事可做。尤其是第一天的夜晚最难入睡……老实说,因为害怕。

  这世上没有幽灵。没错,自己非常理解这一点。

  但是在这种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他人的黑暗中,听着老旧的门板叶片吱嘎作响,风从小屋的缝隙吹进来,发出令人听了就不舒服的声音……有时也会让人不由得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正朝自己逐步接近。

  当然,只要起身睁开眼睛,就能确认四周其实什么也没有。但是在重复如此的过程无数次以后,原本坚信世上不可能有幽灵、灵魂不可能从死去的尸体分离出来的态度,也不禁变得暧昧了起来。毕竟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抱憾而死之人的尸体。

  少年就这样在心中抱着恐惧,第二天又过去了。

  所幸(是不是幸运还很难说)第三天的今晚万里无云,皎洁的明月高挂天空,连自己的手指头都能清楚地看见,是个相当适合散步的夜晚。少年从被单及稻草铺成的床铺起身,站了起来。

  而趴睡在马房出入口的黑狗立即看向少年。

  “只是去小便而已啦。就连狗也不会想尿在自己睡的床上吧?”

  少年轻挥着手说道,但黑狗仍在少年走出小屋之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真是个不可爱的家伙……不过它似乎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想要逃走,有两大难关得克服。

  一是自己脖子上的颈环,另一就是……这条狗。

  这条名字似乎叫做杜芬的黑狗,不管少年做什么,一定都跟在后头监视。就算不在少年的视线范围内,也一定是待在它感官能捕捉到少年的范围里,只要少年一打算移动,它就会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他的背后。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有逃跑的念头。”在第一天的时候,达利贝多尔便如此告诉少年。“杜芬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守墓者,同时也是一头最棒的猎犬。以它的嗅觉和利牙,实在找不出比它更称职的看守了。”

  (我一开始还半信半疑,怎会有人用狗来当看守……)

  但是在经过三天的观察后,他已经理解这条狗有多么优秀。说起来,人类和猎犬相搏要无伤而胜已经是件难事。若是能顺利用铲子偷袭成功,或许还有希望得胜,但是杜芬绝不会进入少年攻击可及的范围内。若是能以饵食消除它的戒心就好了。但是配给的食物少之又少,少年以悲痛万分的心情丢出的面包块,杜芬却连味道也不闻就置之不理。

  解决完生理需求,少年没有直接回马房,而是以悠闲的步调在围绕建筑物的栅栏旁闲晃。树叶被风吹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响。少年实在不太想前往墓地。

  (……怎么看都是会有“那种东西”出现的感觉嘛,就是那个……没有脚的玩意儿。)

  但是撇开这个不谈,自己有必要知道夜晚的墓地是什么模样。若要在夜里逃走,冲进不知尽头在哪里的阴暗森林可是自杀行为。而且,自己也不知道徒步要走多远,才能抵达离这里最近的城镇。要是能发现车胎痕就好了——现在也只能如此乐观思考。为此,自己不得不前往车道,而要前往车道,便不得不穿过墓地。

  (没问题的,这世上又没有幽灵。而且比起幽灵,被战车的炮塔对准还比较可怕吧?)

  少年对自己这么说着,用和被遮住眼睛时相同的谨慎步伐踏入了墓地。无数的墓碑沐浴在月光下,在黑暗中浮起一层浅蓝色。石头的颜色令少年不禁想到风化人骨的颜色。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共同灵园占地广大,但在这样昏暗不明的视野中,感觉又比实际更大了一些。不管看向哪边,都是杂乱的墓碑,前方则是黑漆漆的森林。要是蒙上眼睛转个几圈,肯定会搞不清马房在哪个方向。跟在自己背后,原本令人郁闷的黑狗,现在反而让自己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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