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Hole:1 GRAVE DIGGER

或善意,少年完全摸不着头绪。

  〖——来,请进,囚犯五七二二号先生。那条狗会为你带路。〗

  正当少年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仿佛看着他一举一动似的,沙哑的声音从挂回雨檐下的话筒里传了出来。

  黑狗悠悠地消失在玄关中。虽说狗的体型甚大,但要从它通过的隙缝窥视黑暗屋内的情况,还是勉强了些。

  (是要我跟上去吗?可是……)

  现在没有人监视自己,也没人拉着绳子。加上刚才在大门前便先打发警务官离去,对方未免也太没有防备了吧?

  (……不对,或许我该庆幸,那条狗出来叼的不是牵我的绳子?)

  就算是囚犯,箍着颈环再被狗牵着绳子遛,这景象也未免太悲哀了。不过,那条黑狗应该也无法体谅自己这样的心情吧。

  没有窗户的屋内相当黑暗。刚进入屋内时,只能感觉到冰凉的空气。不过等眼睛习惯了之后,便发现不算非常宽敞的走廊深处,亮着像是油灯类的微弱光芒。

  黑狗在少年迈出脚步后,便像前导般在走廊前进,少年也紧跟在后。地板铺着几何图案花纹、看起来很高级的地毯。在那上头留下自己鞋子的肮脏足迹,让少年不禁觉得那简直就像是一种犯罪。

  “——欢迎来到共同灵园。”

  在少年踏进房间的同时,一道声音向他打了招呼。那是刚才说服警务官离去的沙哑声音。

  客厅以雕刻玻璃装饰的油灯照明,里头的装潢豪华的程度,远超过少年价值观所能理解。里面有背上长了翅膀的小型人类雕像、描绘女性与动物伫足湖畔的油画,还有施以精巧细工的黄金烛台。而这些物品全部以一张皮制的大型安乐椅为中心摆设,椅子上则坐着一名身形佝凄,极为瘦小的老人。

  少年压抑内心的动摇,开口问道: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看起来实在不太像——)

  少年的目光,不自觉地直盯着老人的鼻子……不,该说原本是鼻子的地方。老人的脸上原来应该是鼻子的地方像被削过般一片平坦,只有两个纵长的孔,而孔的上方是令人难以捉摸的细小瞳孔。模样简直就像奇幻故事中的哥布林,穿着特别订制的燕尾服坐在那儿似的。

  “请恕我现在才自我介绍,我是达利贝多尔。你把我当作是这里的管理者就可以了。另外,囚犯先生你应该也已知晓,从今天起,就要请你在这里服劳役了。”

  为了试探老人的真意,少年故意摆出挑衅的态度,但达利贝多尔仍不改殷勤。是我不擅长应付的类型啊——少年的直觉这么告诉自己。他开口问道:

  “那么……说得具体一点,我要做什么工作呢?”

  老人被这么一问,脸上意外地浮出嘲讽的笑容:

  “在这种地方,囚犯的工作也只有那么一种不是吗?”

  失去鼻梁的脸部中心,只闻狭长的洞孔喷出空气的呼呼声响。

  2

  “囚犯。”

  原本在古老语言中专指人力船的划桨奴隶。他们主要是被当作商船的动力,被迫在严苛的劳动环境下工作。然而,因为现代蒸汽机和蹼轮取代桨成为船的动力,不再需要以人力划桨,这个词便转为服刑犯罪者的总称。根据法律规定,服刑期间的犯人无一例外,都得从事劳动工作。

  囚犯们通常会被分配到肉品屠宰业、清扫污物、采矿、开垦荒地等,因为环境太差导致人力不足的业种。而终身监禁的情况,因为不得假释,所以到死为止都得被强制从事劳动工作。

  ……配给的铲子长度比他以前使用的短了一只小指的长度。那似乎是直接从工厂送来的新品,柄以充份干燥过后的坚硬白木制成。前端和握把则使用了磨得发亮的耐酸钢。

  被护送车送到这个共同灵园已经三天,被称为囚犯五七二二号的少年除了睡觉时间以外,都不停地以这柄铲子挖着洞。

  和高品质的铲子相反,他的寝室是这栋建筑里的老朽马房。铺设的稻草陈旧无比,虽然能看出已经很久没饲养马匹,但墙壁的纹理中还残留着家畜特有的臭味。

  每天太阳刚露脸不久,那名老人和另一名长相酷似的老太婆便会到来。除了穿着、发型,还有鼻子——她拥有一个像老巫婆般的尖长鹰勾鼻——之外,两人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不过,相对于就算只是表面工夫也仍保持客套的老人,老太婆则似乎将少年看得比马匹还不如,总是如此怒斥:“快给我起床干活,臭小鬼!”

  接着是少年将硬梆梆的面包和死咸的汤吞入胃中,在炙人的艳阳下忍着不快感,挖掘要放入某个不知名尸体的墓穴。

  其实,在眼罩被拿下的时候——也就是发觉自己被带到墓地的那个瞬间,少年便微微预感事情会变成这样。因为,这正是最适合他的劳役,他早已惯于做这种事。挖掘洞穴——战壕,正是他身为步兵时的主要任务。

  ……战场的主角从骑士转移到步兵,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工业革命后因为军火产业的发达,从骑士到长枪兵、弓箭手等兵种的舞台都被剥夺了,再也没有活跃的机会。因为大量生产,所有步兵都能配枪,战场上的需求便转变为能够在弹雨下遮蔽身体的屏障。而他们脚下绵延不绝的大地,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最佳的工具——于是,手拿铲子挖掘大地前进的步兵集团,也就是“战场地鼠”就这么诞生了。

  咒骂着顽强的树根、挖出头颅般大的石块、偶尔为无名枯骨献上默祷,不分荒地、平原、森林边缘,还是弃耕的麦田,地鼠同伴们全都同进同出,走到哪挖到哪。

  当时使用的军方配给铲子,几乎已经是自己手臂的延伸,他的身体已然记住了那个长度。所以对他来说,不管是颈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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