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关了。通信机倒是在服役期间看过几次,但那就和战车相同,是专门警务官才能使用的道具,像他这种“战场地鼠”,连碰都别想碰一下。
(还真是奢侈啊——)少年在心中暗自吃了一惊。
警务官以生疏的动作按下门铃,拿起连着绳子、像铃一般的细长话筒说道:
“我是菲尔巴德军警务官,巴利达准尉,依预定押送囚犯五七二二号前来报到。”
片刻后,一道沙哑无比的老人声音答复:
〖——我已久候多时,您值勤辛苦了。〗
话筒的音量颇大,连站在后方的少年都能轻易听见。
〖此时此刻,准尉阁下的任务已然完成,接下来的部份请交由我方妥善处理即可,不必再劳烦贵官。祝您回程一路顺风……〗
听到这番话,警务官瘦长的脸孔泛起怒气。虽然对方话语再客气不过,但是他身为准尉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像个推销员一般在大门前就被打发掉。男人开始争辩:
“但是,我负有确认囚犯已确实送到的义务,还请您开门。而且说起来,不打个招呼便离去未免有失礼数。”
〖很抱歉,请恕我难以从命。他的雇用契约早已有我们双方的签署,不须再特意会面。而且契约条文中,也并未记载双方必须亲自交接囚犯。〗
“但是——”男人仍不放弃地想要辩驳,但话筒另一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恕我冒昧,贵官是东菲尔巴德地区,拉卡山卓收容所所属,巴利达·克雷门斯准尉阁下吗?〗
“……是的,怎么了吗?”
突然遭到对方确认自己的名字,警务官狐疑地反问。
话筒另一头不知名的某人,努力在话语中挤出最大限度的殷勤:
〖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方已自做主张,在山脚下城镇的“猫掏耳亭”安排了巴利达准尉阁下喜欢类型的女性作陪。当然,包含饮食在内,所有费用将于后天由业者直接向我方请款。而收容所那边已由我方联络告知,因我方作业的延宕,贵官将延至明日启程回收容所——所以,眼前这个情况,还请贵官多多包涵。〗
“……”
突然出现再明显不过的美味胡萝卜,马脸警务官不禁瞪大了眼。沙哑的声音像趁胜追击般继续说道:
〖而且……他的脖子上还戴着‘颈环’,不是吗?〗
“唔……”警务官并没有犹豫太久。
“……说得也是。反正我也不想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多待几分钟。”
男人放回话筒,同时冒出怎么听来都觉得若有深意的低声呢喃。回过头,视线与少年相对的瞬间,男人脸上浮现凶恶的表情,但似乎随即想起对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囚犯,只呸的一声,啐了一口口水在少年脚边。
“喂,你可别以为自己能逃走啊,你这弑上的凶手。”
警务官像弹掉手上的香烟屁股似地,将手中握着的绳索丢了出去。
“每个月会有一次定期监察,你要是捅出什么娄子,我就马上把你押回收容所。另外,雇主要是对你有任何不满,都随时有权‘拿掉’你的颈环,你是无处可逃的。”
少年笑着回答:
“要是藏在这里的地下,似乎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了呢。”
听到这句话,警务官也奸险地笑了起来,心情看起来比数分钟前好上百倍。他装在那马脸里的脑子,应该正满心期待着这天外飞来的临时休假吧。
男人从军服的口袋取出手铐的钥匙丢进中庭,然后踏着几乎像是小跳步的轻快步伐,朝护送车走去。
……男人就这样,把上了手铐的少年独自留在铁门前。
而且直到最后还是没告诉少年,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算了,不管怎样,都不会是什么轻松的活吧。)
他决定走向大门,就在他的靴子踏碎脚下枯叶的瞬间,头顶响起“嘎——”的尖锐声响。看向声音来源,是一只乌鸦展翅从树枝上飞起。那不吉利的啼叫声,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它竟然与蜂鸟、麻雀等同是鸟类。
他反刍着刚才警务官呢喃的话语——〖不想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多待几分钟。〗
——少年也完全同意。
眼罩被取下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冲动,至今依然存在。少年再次看向四周,天气并不炽热,初夏的阳光从树木的缝隙间洒落。呼吸着森林吐出的新鲜空气,大部份的人应该都会觉得舒畅无比吧!即使如此,少年仍和警务官抱持相同意见。不只是单纯因为这里是墓地,而是此处似乎存在着一种让人内心莫名无法平静下来的东西。
他再次看向自己脚踩的地面。
(真是个讨厌的地方……难怪让人不禁觉得,自己仿佛走在尸体上似的。)
就在警务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墓地的另一头时,以铁栅栏构成的大门自行滑动打了开来,发出“铿锵”一声金属撞击的沉重声响。
然后,从距离大约三十步远,把手与细部以雕刻装饰的玄关中,一头黑狗忽地探出了鼻头。
那是少年到目前为止见过,拥有最巨大躯体的狗。那副威容简直让人联想到狼。不过它的长毛梳理整齐,瞳孔也散发着唯有受过训练的狗独有的平静神采。而它丝毫没有发出脚步声的步伐更是优雅无比。
黑狗将警务官丢进去的钥匙叼了起来,直盯着呆立原地的少年。然而,那究竟是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