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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在穆欧鲁对面单人房的他,听说是爆破铁路恐怖行动的犯人。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像穆欧鲁变成了囚犯五七二二号一样,那个男人也被剥夺了原本的名字,变成了死囚三六七号。
和其他伤者一起被送到医院的他,奇迹似地捡回了一命,但是也失去了右上半身的大半,并且随后被认定是事件的凶手。
要是就那么死了还比较轻松——死囚三六七号脸上挂着因为痛楚而扭曲的笑容,和囚犯五七二二号这么说道。
男人大约四十岁前后,和少年同样拥有顽强的身体。即使身负重伤,还是和其他囚犯一样大声嚷嚷抱怨食物难吃,或吵着要喝酒。或许是因为结构的关系,收容所走廊的声音传导极佳,四处都听得见他吵闹的声音。他在精神面上看起来很健康……直到被宣告死刑的那一瞬间为止。
三天后执行死刑——挂着一丝浅笑的看守这么告诉他,然后从囚房前离去,之后男人就变了个人似的。
左侧残余的头发全部变白,像是一口气老了二十岁。
不管谁和他说什么话,都得不到像样的回复。
平常总是期待着的餐点,现在却连碰也不碰一下。
用指甲在身上抠抓出伤痕,发出让四周囚房的人都睡不着的呻吟。
男人如此的变化,囚犯五七二二号在最接近的场所全都目击了。
因为是自杀炸弹客,所以应该早已有死的觉悟了才对。正因如此,男人是以死为前提漂亮地遂行计划……但是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因果,在九死中捡回了一生。而现在,他反而被以时钟秒针速逼近死亡的恐怖逼入了绝境。
然而就在第三天的早上,发生了一件奇异的事。穆欧鲁一醒来,便看到死囚三六七号举起仅存一只手,笑着向自己打招呼。
一头白发和自己抓出来的伤痕依旧,但是态度却变回了被宣告死刑前的模样。眼中的疯狂也已不复见……反而,还带着仿佛大彻大悟了什么似的澄净。
……在那三天之间,死囚三六七号的心境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呢?无法得知。现在没办法,以后也不会有。
收容所走廊的声音传导极佳。而那肯定是为了那一瞬间而特别如此设计的吧!
结束死囚三六七号生命的枪声,就像在耳畔响起那般鲜明。
曙光驱散了黑暗,为无数墓碑与树木在地面烙下长长的影子,朝露闪烁着光芒,将无名的杂草点缀得像是宝石工艺品。
即使穆欧鲁·里德知道了这个墓地暗藏的异常,早晨的光景仍然毫无变化。
在生活方面亦然,被老太婆赶下床,以粗糙的食物打发胃袋,然后勤奋地挖洞。
然而,他到昨天为止的动作,与今天的动作有着微妙的差异。
——铲子的前端,似乎挖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更进一步把土挖开,眼前便出现了巨大胆汁色的眼睛,瞪视着打扰了它睡眠的少年。
少年现在挖洞时,会突然看到像这样的幻觉。
若是在旁观看,只会看到少年强壮的手臂突然暂时停下动作,但是从少年本人看来,因为这样的错觉而感到胆怯,还流下冷汗的自己,实在太可笑了。
自己昨天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和在收容所时一样,这里也没人会告诉自己这些关键。要是能得到一点提示,或许就能止住这个幻觉……再这样下去,八成会连做梦也梦到吧!
就在他的脸上浮起,从早上起已经出现不下数十次的自嘲笑容时,突然——
“嗨,挖洞的囚犯小哥。”
一道没听过的声音突然向他打招呼。
穆欧鲁像被丢到石块上的鱼一般跳了起来转向背后。就在离他背后十步之遥的墓碑上不知何时坐下一名没见过的娇小男子……男人?……不,是女人?他判断不出来。那人的容貌和体型就像还没出现第二性征的孩童,分不出性别。发型也是中性的黑鲍伯头,穿着接近卡其色的黄色外套,而不知道为什么,从格纹短裤中露出的纤细双腿明明没穿袜子,却还穿着厚重的军靴。
“……你是谁?”
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穆欧鲁提出质问。
“哇,说这话太冷淡了吧?我们……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那人扬起嘴角,对歪着头狐疑的穆欧鲁丢出一个亲昵的笑容。
“开玩笑的。你会认不出来也不奇怪啦。你看——就是这个啦,有印象吧?”
那人将手伸进外套怀中……然后拿出了一个白色面具。当然,何止是有印象而已,穆欧鲁倏地寒毛直竖,背脊发凉。这面具让他想起了那恶梦般的记忆。在那瞬间,穆欧鲁只觉得眼前的干瘦小鬼和那巨大怪兽是同样的怪物。
(……没错,可别大意。就算我正在挖洞,那家伙穿着那么难行动的靴子,竟能无声无息地接近我。)
穆欧鲁的表情明显地僵硬,但那人还是毫不在意地说下去:
“虽然,或许等你工作告一段落再说比较好,但是我现在实在闲得发慌。不嫌弃的话,陪我喝一杯如何啊?”
那人以不符其外貌的大人口吻说着,将面具收回怀中,取而代之地拿出一个扁平的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酒标的后方摇晃着。
穆欧鲁一语不发,回头继续挖洞。不该和那家伙扯上关系——他是这么想的。
“啊,竟然当我是空气?哦,不